“你留在這兒,找人重新清點一下布庫數目,不多時就要有用處了。”
將人留在紡廠,沈清和隻身離開去往書院。
若說從前清北書院是個小而精緻的鳥籠,那今時今日便是廣闊的跑馬場,皇帝親題‘清北書院’四字從千裡之外送到丘泉,沈清和撤下了自己裡出外進的字,刻好皇帝墨寶掛在門頭,登時顯得正經氣派許多。
書院分作了內院和外院,內院為首的便是單伯文一幹人等,綠松南紅跟了他許久,沈清和也將他們打包入院,具都已經有了能辦事抗事的能力。外院就雜了,童生和成人分了兩撥,都從注音開始教起。
孩童尚且一張白紙,學的內容都統一。成人則不同,講究一個‘速成’。農民,礦工,紡織工,還有專門的衛生課,各有各的教材,學標點,看時辰、辨氣候、認數字,五花八門,深入生活,最後還有淺顯講地理政治的,就比如隔壁緊挨的胡族和雍朝到底有何利害相關,要不是上過課,可能連胡族的馬蹄踏進家門了,郡民還是茫然的。
外院則大了,以目前全民尚學的風向,沒那麼多現成的教室供給,一半是建好的平房,一半是棚搭的空地,土石壘的桌椅前,有孩童正大聲誦讀aoei。
沈清和在朗朗讀書聲中穿行而過,半道突然被拉住衣袖,回頭一瞧,是個大眼睛的小姑娘。
“沈哥哥。”小姑娘有對尖尖的小虎牙,扯衣袖的手攥成了拳,看著有些緊張。
認識的?
沈清和蹲下才認出,笑道:“原來是二妞啊,怎麼不去上課。”曾經瘦得只有一把骨頭,一手便能抱起的小孩,現在總算長了些肉,看著有了這個年紀的樣子。
沈清和來書院時偶爾能看到她,不過小孩認生,總是躲著人。
“下課了。”小姑娘聲音小,看上去有點興奮,臉蛋紅撲撲的,一字一句道:“沈哥哥,我不叫李二妞了,現在我叫李清。”她頓了一下,“是清水的清。”
“李清?”沈清和愣住。
“是的,李清。“她用手指在土地上寫出筆畫。
“我請老師幫我起的名字,已經有好多同學讓老師幫忙重新起名了!”
小姑娘著急補充,期期艾艾問:“哥哥,我不想叫二妞……我可以叫李清嗎?”
“當然。”沈清和失笑,“你可以叫你希望的任何名字。”
“那沈清,你現在認了多少字了?”
小姑娘說到這裡就自豪起來:“已經認識千餘字了!還會查字典!我是我們班認字最多的!”
“好姑娘。”沈清和撫了下她的腦袋,“要是你這學期的期末考試能考第一,哥哥送你件禮物。”
李清有些羞赧,鄭重點頭應下。
目送人走了,沈清和抬腳繼續往裡走。內院環境比外頭清靜許多,高容閑暇時培植了幾株垂盆草,輕巧吊在廊下,葉片細長柔軟,尖端偶爾能開出幾朵玲瓏小白花。只是最近缺人侍弄,花朵枯黃掉落,尚且無人清掃。
沈清和講落花撿了埋進土裡,拍拍手,推開會議室的門。裡頭的爭吵尚未停歇,幾人正爭得臉紅脖子粗,就連平日最冷靜的高容也面有慍色,倒是稀奇了。
“吵什麼呢。”
四人轉身,見老師來了,紛紛作禮。
胥樂生率先道:“老師,我們在討論最新開的那塊試驗田該歸誰呢。”
單伯文一改往日謙和,“扡插法和嫁接法還在試驗,這是很重要的方向,自然應該以我的為先。”
高容:“師兄,上次是你專案裡的羊把我試驗地裡的苗給吃的半死,我差點完不成論文,於情於理都得讓給我吧。”
單伯文:“這一碼歸一碼,師弟你不過是種些藥材,這麼肥的土未免靡費,我給你另找一塊……”
高容直接打斷:“師兄此言差矣,珍貴的藥種才需要肥土培育。”
樂胥生插一句:“師兄師弟如果相爭不下,公平起見,要不給我吧!”
朗新月悄悄對著沈清和使勁,“師兄們一人都有好幾篇一作了,新月也想當一次,不知道能不能給我這個機會。”
自從第一本書院編訂刊物《從清北到大雍》發行後,有撰書立作這根胡蘿蔔誘惑,人人都想佔得更多版面,鉚足了勁做專案寫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