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之前想的,丘泉郡抗風險能力極弱,一點風吹雨打,都會讓這座搖搖欲墜的郡縣頃刻陷落,他作為一郡之守,理應在這天災降臨時安撫難民。
趕到民屋彙集之地,不出所料,人都自顧不暇,哪裡管得上一畝三分地,地裡都是狼藉,冰塊和一堆七零八落的黃綠色,慘不忍睹。
躲在屋裡的人已經試探地出來了,看到外面的情形如喪考妣,哭天搶地。
屋子裡磕完頭,又跑到外面磕頭。
“我們到底犯了什麼錯,您要拋了我們。”
“俺爹孃死了,婆娘沒了,娃娃去年也夭了,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我就是一條賤命,走到哪瘟到哪……”
“求老天爺發發慈悲,給一條活路吧!”
上天沒有回應。
耳邊只有嗚咽的風。
沈清和看著跪了一地的人,一張張迥異的臉,和如出一轍的痛苦,一時竟說不出話。
離他最近的是個小姑娘,七八歲的年紀,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眼睛大的要從眼眶裡突出,頭發枯黃,用麻繩紮了個辮子,下身連褲子也沒穿,只一件半長不短的破布褂子垂到膝蓋上。
她不知道大人們為什麼跪,為什麼磕頭,口中又在祈求什麼,只乖巧地學著他們下跪、磕頭,念著‘發發慈悲吧’,再抬頭就被不遠處晶瑩剔透的大冰球吸引了注意。
她湊過去拿起冰球,一下沒抓穩,冰球骨碌碌滾走了,停在了沈清和靴邊。
沈清和撿起來,女孩反複確認了幾次是要給她的,歡快地小跑過來──她跑步的姿勢很別扭,一腳深一腳淺的,小心翼翼接過冰球後沒有走,而是好奇地看著這個唯一站著的大人。
沈清和從袖裡摸出一塊飴糖給她。
女孩沒動。
“這個是糖,好吃的。”沈清和將油紙拆開,又遞給她。
這回女孩聽懂了,她慢慢接過,將糖塊含在嘴裡,是從沒嘗過的滋味,竟然比麥飯還要好吃!
“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搖了搖頭,又想了想,“二,二妞。”
“好的二妞。”沈清和蹲下,用袖子擦去女孩臉上的髒汙,緩聲道:“你想不想出去,去外面的世界?”
“去,去哪裡?”
沈清和笑了,“那你想不想每天都吃糖?”他指了指油紙包裹的糖塊。
“想!”二妞這次應的很快,又小小聲道:“我想的,哥哥。”
“好,哥哥說話算話,一定會讓二妞每天都能吃上糖。”
他起身,大步向人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