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你曾盡心為朝廷辦事,又年事已高,就留你條性命,良宅良田與恩例蔭補悉數歸還,不得再提從前殊榮!”
辛苦半生,一切化作泡影。
一朝髒汙狼藉,聲名掃地。
沈清和劍鋒一轉,指向他身後跪拜之人,“至於你們這些好事之徒,我管你們在府廷是沾親帶故,還是手眼通天,既然不願意辭官,那就讓我來革職削籍,統統滾回去種田!若有異議,大可再搬救兵來,我看看誰本事大,能叫我改了主意!”
他長劍所指之處,噤若寒蟬。
新郡守手執尚方寶劍,革了數位大人職,連致仕的徐老也被查辦,一夜間傳遍整座府廷。
人是雄赳赳進去的,又是灰溜溜出來的。
訊息傳進薛不凡耳裡,他手中酒杯啪嗒掉在了地上,酒液流淌而出,成了汪小窪。
“那還有假。”官員唏噓道:“這回你的訊息可錯了,不想他小小年紀,竟真深得陛下器重,幸好你我二人不曾為難過他,不然他事後清算的就是我們了。”
“不過這下處處風聲鶴唳,是以這位新郡守馬首是瞻了,你說我們是不是該先下手為強?你闊別京都多年,跟著他說不定還真能回去,不至於在這裡蹉跎歲月,就這麼幾年,我覺得和過了小半輩子似的……薛兄,薛兄?”
薛不凡茫茫然轉頭。
“陛下賜他天子劍……還許他這般恣意妄為……?”
“也許是他有什麼過人之處呢?”
薛不凡不語,只幽幽念道:“式微,式微,胡不歸?……”
矯健的白鴿一路南下,將邈遠的訊息傳入幽深宮廷。
晉昌捧著細小的竹筒,趕忙呈送到昭桓帝面前,“北邊養的鴿子,許是都尉的訊息。”
昭桓帝正在靜讀,聞言放下書卷,拾起竹筒,將裡頭一小卷字條抽了出來,細細閱過,眉宇舒展。
陛下每日午後讀書時不許任何人打擾,但對西北舊部多有看顧,那邊來的訊息都要第一時間看過,故而晉昌收到信便巴巴地送過來,看神情該是錯不了。
“是北邊的訊息,不過不是都尉的。”
年輕帝王走到禦桌前,將紙卷攤平放好。
晉昌好奇:“那是……”
昭桓帝瞥他一眼,但眉眼含笑絲毫未動氣,晉昌便裝模作樣捂上嘴。
“他在那旮旯地方,竟然還能生出一籮筐事,真是個小惹事精。如今朕鞭長莫及,他得吃上不少苦頭,好好磨磨這性子。”
晉昌眼珠一轉,隨即喜笑顏開:“是我這刑餘之人沒想到,能得官家如此記掛,還得是小沈大人了!我記得陛下曾說過‘少年意氣也不是壞事’,小沈大人是有福氣的人,自然到哪裡都能逢兇化吉,大有作為。”
這小沈大人一走,陛下的話都少了,平日只覺龍威深重,這麼一比才知道原是有知心人陪著,陛下才能舒懷。現在瞧,小沈大人的一封信都能叫龍顏大悅,他們鉚足了勁也沒這個本事。雖是北貶,但有天子記掛,比京官還受青睞,看來是歸京在望啊……
“就你嘴貧。”昭桓帝笑罵一句,鋪開筆墨寫回信:“朕給他選的地方雖僻遠,但人際關系也簡單,在遠點還有遙叔坐鎮,出不了大事。也好,免得他每天和人逞兇鬥狠的,互戳心窩子。”
看這字裡行間,也挺有精神氣,想來在丘泉過得也不憋悶。既然想要採鐵礦,那便採吧,他有此志,若是能成,日後升調履歷也是亮堂的一樁。
“快要年節了,你講信送出後,另找差役送份年禮,這一路山高水遠,正好趕上趟。”
晉昌連連稱是:“陛下如此關心,沈大人收到要樂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