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於此。
多日苦心,只換得一個止步於此。
他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
“臣,領旨。”
沒什麼了不得的,左右不過是昭桓帝並沒有將他視作心腹,不過是昔日紈絝之名太響難以重託……好,這才好,這才好!
他沈清和什麼時候畏過難,多少人在他面前劃過一道丘壑,叫他止步於此,他就跨過去了多少次,總歸是以事見真章,在此之前,確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沈清和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從小山村那個遙遠的太陽天開始,到如今腳踏這片名為大雍的土地,他的慾望一直堂皇鼓譟著,未曾止息。
大雍年輕的帝王不是他的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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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和心灰意懶地離了宮門,巧的是又遇到昔日載客的老伯,他的驢車換成了嶄新的牛車,應該是日子過得更好了。
老伯見是熟客熱情地招呼,坐車也要給他便宜幾錢。
沈清和頗為意外:“日日見這麼多人,這還能記得我。”
老伯憨笑,黝黑麵容發著光,“那是,我這輩子也沒見過公子這樣好相貌的,可不就記得牢。”
從這裡回侍郎府,依舊是路過羅錦街。這條街面依舊喧噪熱鬧,世家豪門前遞送拜帖的人前赴後繼,不知倦怠。沈清和這次沒有任何疑問,他在晃蕩的簡陋車廂中靜靜闔眼,回想著數月幻夢一般的遭遇,睏倦得只想要閉眼。
牛車與牽驢攜書的讀書人們擦肩而過。
晃晃悠悠地坐在車裡,這次好像比往常更久些,沈清和恍惚要睡著了,一個激靈突然清醒過來。
不對勁!
羅錦大街的哄鬧綿延到後面的青魚街、守經巷,後者雖然不如前者盛況,也絕不至於如此安靜!
沈清和坐起來,他一把掀開簾子,面前哪裡是什麼侍郎府,甚至遠遠離了街,入目只有看不到邊際的竹海,竟被帶到這荒無人煙的僻靜地方。
他此刻冷不丁想到:上黑車了。
下了牛車,車主老伯早就不見蹤影,拉車的黃牛低頭去銜地上的草,見他下車只是動了動耳尖,頭也不抬。
他下車才發現,腳底下踩的是鋪陳的石板路,頗為新奇得多走了幾步。
連京都主幹道都是簡單拿素土壓實,這林子裡竟然有這樣一條幽長平整的磚石路,這是什麼樣的手筆!青綠竹海拱衛著這條寬闊小徑,竹葉掩映間能見一座圓亭遠遠矗立,裡頭似乎還有個人影。
沈清和撣了撣衣袖。
費盡心思將他誆騙來,究竟是敵是友。
走到近處,總算見到了坐者真面目,一襲寬袖白衣委地,腰飾環佩,形貌端麗,沈清和打眼便知道,這是定是哪位世家的公子。不過審美是比其他烏衣子弟強多了,沒有把那五顏六色的珠玉往頭上身上戴,或者拔野生動物的羽毛做扇子,端的是仙氣飄飄,賞心悅目。
沈清和一階一階上了石亭,亭中央是弈臺,那白衣公子此刻左手執黑右手執白,自顧自對弈。
沈清和抱臂依靠在亭柱上,懶散地看這人一來一回化招,自己和自己下得不亦樂乎。他不懂棋,只看終於停了手,似乎是結束了,便煞有其事地鼓掌。
“厲害厲害,還是你們城裡人會玩。”
白衣公子出聲,嗓音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