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她急切的聲音,帶著微微的哽咽:“我早就不怪你了,你是妹妹,我怎麼可能埋怨你一輩子?”
我終於得到了滿足。
一閉眼,又是生平的一些事情,在我眼前彷彿走馬燈似的一幕幕回放。
慈愛的父王,懦弱的錫哥哥,堅毅的懷哥哥,一直包容我的皇姐,堅定不渝愛我的裴雲曜,甚至單純的雲蘅,被毒藥腐蝕心靈的王妃,心機深重的亂紅。
一個個的,都笑著看我,只是笑的意味不同。有的平和,有的寵溺,而有的充滿了怨毒。
可惜啊,以後,這些我都不會再知道了。
誰知道天的盡頭有什麼?
拼著最後一口氣,我緊緊反握住皇姐的手,絮絮言語:
“皇姐,你一直對我很好……很好很好……只是你不知道,月舞只是郡主稱號,漱冰才是我的閨名……但我好可笑,貪戀著你的寬容和疼寵,只想讓你記住我叫月舞……明姬,月舞,天上的明月,很美好對不對?可惜,再也沒有月圓了……”
這是我深埋在心裡多年的秘密。我的閨名只有父王和王妃知道,連錫哥哥和裴雲曜我都沒有告訴。
可是,都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想再帶著什麼秘密去死。
明姬,月舞。
多好啊,那是明月呢。我想做姐姐的明月。
她一直很寂寞,坐在高高的位置上,可是有著天底下最多的無奈。我願意做她的明月,在黑夜照亮她回家的路。
只可惜,沒有月圓了,再也沒有。
視線不斷模糊,急促的喘息間,我聽到皇姐發瘋一般的安慰:“明月總會圓的!漱冰這個名字也很好聽,真的,不管你叫漱冰還是月舞,都只是我的妹妹——”
有了這句話,我已經夠了。
這一生奢求無數遍的溫暖,其實都已經得到過。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抑或是其他的情感。
只是我半閉著眼睛要睡過去的時候,裴雲曜滾燙的眼淚又猝不及防落在我左手,讓我全身都是狠狠一顫。
我很累很累,只得抬眼看他,說出的話都變成了淺淺的氣流,“曜,再去找個愛你的女子吧。”
胸腔不斷漫上來的疼痛又湧遍四肢百骸,我皺眉喘息了一聲,才能接著說下去:“但是,你不要忘記我……”
“好。”
他的回答只有一個字。
可是那抱緊我身子的手驟然收攏,抓得我的手臂隱隱作痛。
我知道,這痛比不上他心裡萬一。
只是,知道他不會忘記我,我覺得很滿足。雖然這樣很自私,可是我以前不就是自私慣了麼?
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再沒有牽掛的事情了。將來父王如何,都只看他自己。沒有了掛礙,全身都放鬆下來,只有傷口處的絞痛越發清晰起來。
“困……我想睡了……”
眼前越發模糊,一片黑暗,眼皮子也沉重起來。
眼前的一切都漸漸離我遠去。
最後的畫面是個溫柔美麗的女人,那簡直是我見過最漂亮的——
她向我張開雙臂,臉上的笑意那麼清晰,那麼溫柔,好像母親的寵溺,我全身的疼痛一瞬間都消失了。
女人柔聲開口:“漱冰,冰兒,來,到娘親這裡來。”
我是月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