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予執泡茶功夫了得,可偏生遇到烏行珠這個,看著風雅實則粗獷沒品的,有點浪費。
“原本我們還要費些功夫,才能將周濟支開,現下東廠大動幹戈,倒是給了朝臣一個好藉口。”
“各司各部都在準備中,十日後乃黃道吉日,必得償所願。”
崔予執一字一句道來,頗有幾分錘音,很安人心。
烏行珠指腹摩挲茶璧,突然道:“可有人說,崔公子同周督公有些相像。”
崔予執瞥開頭,明明沉眉冷眼,卻還是溫聲道:“沒有。”
“是我看錯了了。”
烏行珠舉杯含著歉意,周濟可不會這般隱忍屈服,他只會笑眯眯的說‘是嗎?’
然後碧玉染瑕,定叫旁人看的分明。
崔予執笑起來眼睛彎彎:“周濟不足為懼,可沈清臣呢?沈蕭握著襄城數十萬大軍,若是他有……心,陛下可不好掌權吶。”
“他心思在哪,你不知道?”烏行珠一句反問,成功看到崔予執滿臉陰翳不爽。
他露出惡劣的笑容:“沈清臣心思深,此番送親隊伍切不可讓他去,否則事情敗露大家都完蛋。”
崔予執還有些執念:“不讓他活著到襄城——”
“蠢貨!”
他那點心思,烏行珠豈能看不穿。
“你若不能一次將他殺死,等來的就是沈氏兄弟擁兵揭竿,到時襄城以南都是沈家的,大燕能否姓李,都要看人家心情。”
襄城有一個沈蕭不夠,還硬送一個沈清臣過去,真是蠢得沒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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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唉!”
皇帝捧著心愛的話本,卻一聲一聲嘆息不止。
“陛下,”小夏子輕喚,皇帝懶洋洋掃過宮殿門口,一個女官身後跟著幾個宮女,下意識蹙眉帶了點厭惡:“作何?”
小夏子解釋道:“她們是來給陛下量尺寸,為五月端午做準備的。”
皇帝眼皮一閃:“又一年啊,改日吧,朕沒心情。”
想起去年周濟陪伴登禦船,也不知今年是否如舊,最好還是周濟陪著。
“禦花園花開的正好,不如陛下出去走走?”小夏子見皇帝鬱悶,出主意道。
皇帝合上話本,手背擋在眼前,嘆道:“你說說周濟,那麼大個人,怎就這麼莽撞呢。”
剛從安州回來沒幾日,就又被弄出去,這下沒個月餘時間,怕是回不來了。
小夏子垂下眼,只說:“督公是心疼那些苦命的孩子,在孩子們眼裡,督公是他們的爹,是他們的娘,如今貿然被抓受到驚嚇,總是要討個公道的。”
皇帝沒說話,外面似乎錦衣衛在交班,低低聲音飄進殿內,小夏子心思有些走了……
“你也是這麼到朕身邊的嗎?”
小夏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回神直接跪下:“陛下,奴才雖出自東廠,可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天子未語,只凝望著他,似看一件稀罕物。
小夏子額頭抵著手背,哽咽著:“督公雖對奴才有栽培機遇之恩,可奴才清楚,救命之恩和認主是兩回事。”
“奴才此生,唯陛下一個主子。”
“呵,起來吧,”皇帝拍在他肩頭,嫌棄的丟過去一個手帕:“朕不過隨後一問,你哭成這樣像什麼話。”
“是奴才沒用,讓陛下煩憂了。”
小夏子垂手恭立,心卻沉的生疼。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天子早已不較從前,或許……天子由來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