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須臾,那虛幻的人形逐漸變得越來越真實,甚至真實得讓人感覺可以伸手就觸控到他。
柏舟驚慌失色,“你們快阻止他吸收這股力量啊!不然剛剛掉進去的那兩個人會被吸成幹屍的!還,還有……”
可是……眾人都遲疑著看向路堪言,他臉色冷淡,剛準備動身,卻被突然竄出來的蕭決搶先一步。
眾人很清楚,蕭決應該守在這裡許久了,恰逢其時,他是趁著這道力量最薄弱的時候一擊劈散了那道人形。
路堪言瞳孔失散,是,他知道,他知道顧諒不會同意這種以犧牲他人的方式來複生,但是這不代表蕭決可以動手。
路堪言此時此刻真正地對一個人起了殺心。
他掐住蕭決的脖子,一手將他舉過頭頂,蕭決越是掙紮,他手上的力道就收得越緊。
方肆意當然看見了這一幕,他想跳出來央求路堪言留蕭決一條命,怎麼折磨都可以,留他一條命便好。
可他沒那樣做,他自己也清楚,方肆意沒那個資格。
“你們看!”有人指引他們抬頭望去。
眾人悲喜交加,那虛幻並沒有就此散去,反而在蕭決那道毀滅性的攻擊後,周圍驀地湧來了萬千的桃花瓣。
在漫天花落時,不惑地獄上空的那道人形再度修複,甚至比之前修複得更加迅速,更加精緻,更加完整。
桃花瓣無休止地墜進不惑地獄,在眾人的眼睛一閉一睜之間,崔巡和笑長安就那樣完好無損地站在他們面前。
一呼一吸間,崔來英和笑紅羅倆兄弟同時撲上去的時候,甚至都沒發現他們弟弟的旁邊還站著個陌生面孔。
弄十九掃了眾人一眼,最後目光停在路堪言身上,想了想還是走過去,道,“路堪言,我們的賭約,你贏了,我的命你隨時可以拿去。”
“……”路堪言默不作聲。
弄十九湊過去,故意壓低了聲音,“但是蕭決這個人,你不能殺,他背後可能不只有老天道一個靠山,
你以為千年前那些要至顧諒於死地的人是誰?司馬家的那兩個女人只一昧地追求權力,老天道的所作所為也只是為小天道討個說法,
顧諒千年前只是一個凡人體態,真的值得老天道大費心思去汙衊他嗎?你動動腦子,老天道曾經也必然是有過年少輕狂拯救蒼生的時候,他是恨謝序,恨蒼生,他是想著殺掉世人,毀滅蒼生,可他怎麼可能會虐殺蒼生?再說此間創世神招惹的禍害多了去了,他倒是舒坦,直接一走了之,將這些事一股腦地壓在了顧諒身上,
路堪言,我想你能明白,這些人縱然再壞都還勉強是個人樣,倘若……”
弄十九話語頓了頓,垂眸思索片刻,又抬頭接著說道,“倘若蕭決背後的靠山不是人,也不是任何神明,而是另外一種就算是神明也無法察覺到的邪惡存在呢?這些你想過沒有?”
“想過。”路堪言眼神壓暗。
但那又怎樣,他也有靠山。
“路堪言!”弄十九想從他手裡救走蕭決,但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聽見“咔嚓”一聲,蕭決的脖子骨被路堪言硬生生扭斷,屍身被他隨意扔在了地上。
“小決!!”
方肆意連滾帶爬地跑過來,跪坐在蕭決身前不知所措。
他愣愣抱著蕭決的屍首,嘴裡反複咀嚼著人世的苦楚,“是師尊不好……是師尊沒教好你……”
弄十九見此也是無可奈何,嘆了口氣,他久不做人,只是站了這麼一小會兒,便感覺自己的腿有點痠痛,伸手揉了揉。
目光卻控制不住往崔巡那邊看了一眼,見他完全沉浸在他哥的關心裡,半點都沒想著自己,弄十九哼哧哼哧地轉過頭,幹脆蹲下來背對著他們,坐在了方肆意麵前。
可聽著方肆意細細碎碎的呢喃,感覺像在唸經一樣,他抬眼瞥了方肆意一眼,道,“別唸了,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因為你教的不好,而是他本身就是個壞種?”
“不許你這樣說小決!”方肆意麵色蒼白,神情緊繃,看起來有些異常崩潰。
弄十九嘴角微微抽搐,果真是好人難當,他好心勸,這人還不愛聽……
路堪言卻不關心這些。
他站在地獄風口,抬頭望著,決絕等待著,他的靠山,他的春天,再度如過往那般突然就降臨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