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顧諒在床上翻來覆去,等半天都沒等到路堪言。
披了件厚衫,剛出門就發現路堪言在側屋窗前的案臺上點著燈寫著什麼。
顧諒靠在門邊看了好一會兒,不料下一瞬就被阿崽發現,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然後瞧見路堪言放下筆,起身出門。
路堪言走過去,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跟顧諒隔著一些距離,“師尊,怎麼還不睡?”
“阿崽打算何時睡?”顧諒聽著他嘴裡恭敬的“師尊”心裡怪怪的,但他沒在意,只是問道。
“現在。”
顧諒“哦”了一聲,“那睡吧。”
說完轉身回屋,可走到一半發現路堪言沒跟上來,轉眼回頭只見阿崽站在門口淡漠地盯著他,連腳步都未曾挪動半分。
黑夜裡他的眼神有些看不清。
“阿崽?”顧諒小心翼翼。
“師尊,徒兒已經十八了。”
“……”
周遭暖呼呼的,溫度卻在這句話說出口之後驟降。
路堪言俯身一禮,“今後徒兒睡側屋,師尊有事叫我一聲便是。”
“……”
顧諒聽著他左一句師尊右一句徒兒,心裡彷彿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彷彿世間所有的苦膽都在自己腹中翻騰。
他受不了,想把它們通通吐掉,於是拼命摳自己的喉嚨,苦水都嘔到喉頭了卻怎麼吐都吐不出來,只能又生生嚥了回去。
空留他一身苦澀。
顧諒看著阿崽,眼眶周圍有些酸軟,笑著嘆了口氣,聲音沙啞,“好。”
“……”
路堪言無言轉身時又被顧諒叫住,“阿崽。”
“……”
“莫要晚睡。”
“……嗯。”
顧諒回到床上,因著身旁沒有阿崽他下意識就在被窩裡蜷成一團。
閉上眼,輾轉反側地睡不著。
好冷……
怎麼就這般冷呢……
須臾,路堪言吹滅案臺上的蠟燭,腳下悄無聲息,走到顧諒屋外的窗前看了看。
屋裡黑漆漆的。
他什麼也看不見。
路堪言靠著牆身子緩緩滑落,蹲坐下來,旋即用力攥了攥手心,壓下自己心底的起伏,偏著頭,目光無神,視線垂落在地上,就像一根枯木找不到自己的春,被風吹得幹癟癟的,最後要麼爛在土裡,要麼被人踩碎。
他好像總這樣,靜悄悄地流眼淚。
顧諒今日什麼都沒說,只叫了幾聲疼,還是被他逼出來的。
顧諒沒有問他靈核之事,也沒提及靈影,對昆侖墟之力更是閉口不談。
今日日落時路堪言去找了晏無傷。
晏無傷跟他說顧諒的眼睛在回襲州的路上出了點問題,到了襲州卻不治而愈,而且他懷疑顧諒的五感都在這期間喪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