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嘩啦啦的水聲充斥衛生間,掩蓋了其餘的聲響,陸銜月漱了好幾遍口,掬水洗了一把臉,胃裡難受極了,刀絞似的痛。
額前的碎發被冷水打濕,陸銜月略顯煩躁地往後一撩,眼眶也微微發紅,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禁不住擰起了眉。
他的忍受力比以前更差了。
如果他的進食障礙一直不曾緩解過,這等程度的疼痛完全可以忍受,胃絞痛在以前是常有的事,身體安適了一個月,反而不那麼耐受了。
陸銜月從櫃子裡翻出了止痛藥,這藥起效慢,喝下去半小時也沒能緩解胃痛,陸銜月坐在床沿,死死攥緊腰腹的衣物,身子也弓了下去。
好痛。
陸銜月冷汗直流,後背也被打濕,約摸一小時後才終於直起身,走到窗邊吹了吹風。
屋外鞭炮連天,一派喜慶,院子裡掛了燈籠,讓陸銜月想起家裡那兩只花燈,也是像這樣黃澄澄地發著光,強硬地霸佔著人的視線。
院裡有棵高大的桂花樹,陸銜月透過枝丫,看見孩子們在空曠的草坪上放煙花,拍著手掌歡欣鼓舞,笑得紅通通的臉頰像年畫娃娃。
樹影分隔了熱鬧與冷清,陸銜月站在陰影裡,沉默地看著煙花沖上雲霄綻放出絢麗的流光。
“昭昭,你睡了嗎?”
柳含章“哐哐哐”敲響他的房門,揚聲問。
陸銜月走過去開了門,突發的胃絞痛已經被藥效止住,蒼白如紙的臉色也恢複如初。
柳含章沒看出異常,問他,“要不要下樓玩撲克?去年那幾個小毛孩兒輸給你以後,發誓今年一定要報仇雪恨,特意讓我來約你玩牌呢,去不去?”
“走吧。”
陵城人有守歲的習慣,玩撲克最能消磨時間,陸銜月之前被逮去牌桌上湊過人頭,現在想推脫自己不會玩都推脫不了。
去年陸銜月和堂弟堂妹一起玩牌,剛開始他還不太熟悉規則,被殺得片甲不留,後來他逐漸上手,那幾個小毛孩兒輸得嗷嗷叫。
他們的平均年齡不超過二十,陸銜月總覺得自己在欺負小孩兒,可偏偏小孩兒不服輸,非要贏他一局不可。
今晚陸銜月的運氣出奇地好,不管別人出什麼樣的牌,他都能接一手,牌好牌壞都不影響他贏錢。
幾個小孩兒連跪幾把心態就炸了,張雯君給他們端來水果點心和零食,悄悄喊陸銜月讓著他們。
可陸銜月從不放水,每一局都打得很認真,於是幾個堂弟堂妹輸得更慘了。
他們玩到接近淩晨,堂弟堂妹輸得心服口服,終於肯把陸銜月放下桌。
“陸哥,你今天的手氣太好了。”
“是啊陸哥,你好厲害,我們三個人完全不是你的對手,根本算不到你的牌。”
“我還記得是我教會你玩撲克的,你現在青出於藍勝於藍,都可以出師了……”
陸銜月贏了小孩兒的錢,又添了一些給他們發了紅包,堂弟堂妹頓時高興起來,爭先恐後、嘰嘰喳喳地說著吉利話,祝陸銜月天天開心,萬事順意,早點帶個嫂嫂回家過年什麼的。
柳含章也給家中小輩發了壓歲錢,最後將兩個鼓鼓囊囊的紅包放到了陸銜月手中,“一個給你,一個幫我轉交給小翌,這段時間多謝他對你的照顧。”
陸銜月盯著紅包上面的大紅“囍”字,面無表情地問,“什麼壓歲錢用這種紅包裝?”
“哎呀,別太在意細節,買紅包的時候買錯了一疊,將就用了,反正都是紅包,一樣的一樣的。”
“那你轉賬不就行了?”
反正目的都是一樣的,用紅包封裝和微信轉賬本質上都是給人送錢。
柳含章擺擺手,“不不不,還是給紅包更有儀式感,多喜慶啊,寓意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