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寧一直都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直到雨珠無情打在玻璃上,他猛地驚醒。
椅子被撞倒在地上,白白嚇得躲遠,阮寧拔腿追了出去。
彷彿又是從江北路酒吧倉惶出逃的那一夜,他狼狽而可憐,水滴從額頭滑落,分不清是冰冷的雨還是滾燙的淚。
雨珠打著焦黃的落葉,悽風苦雨交織,昏沉的天地間凝起淺薄的水霧。
“俞昭——”
阮寧從後面抱住他,十指緊緊攥著他的衣服不肯撒手。
“俞昭……”
連綿不停的寒雨好似亂珠落地,混著阮寧嗚咽的泣聲,俞昭的心髒被猛地攥上高地。
他聽見阮寧在風雨裡乞求——
重新開始好不好?
重、新、開、始。
但是沒可能。
俞昭垂頭看了眼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耳邊仍然是模糊的哭泣,指腹在手腕上摩挲,戀戀不捨。
“算了吧,都算了吧。”他拉開阮寧的手,“我承受不來了。”
“不會了。”阮寧哭著抓住他的衣袖,“再也不會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今天都是我的錯,我……我不應該生氣,我沒有資格怨你,對不起……你別走,不要走……”
“夠了!你別說了。”俞昭推開他,恨恨道,“你只是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我當不了!”
阮寧捂著心髒彎下腰,連連搖頭,俞昭哽咽道:“我那天說‘我一直都在’其實不是玩笑,我每晚都在酒吧等你,也永遠都是第一個到場的客人,就為了能坐在我們第一晚相遇的位置。”
他說到這裡,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但你從來都沒有看見過我,你的眼睛永遠都在對不同的‘另一個人’笑,懷裡也在不停抱著‘另一個人’。”
他一字一句哀哀控訴阮寧的可惡:“愛你讓我絕望。”
“對不起……對不起……”
阮寧不停地道歉,哭聲沙啞,俞昭吸了吸鼻子,搖頭∶“你沒什麼可道歉的,你沒義務一定要回應我,錯的人是我,是我在戀愛期間不忠。”
明明一開始就說好了,什麼都不貪求,怎麼還是一步步妄圖得到眼前人的真心?得不到就控制不住地埋怨,平白讓兩個人都走不出去這場雨。
“我永遠愛你,永遠等你。”他捧起阮寧濕漉漉的臉,“但是我沒法再陪伴你,從你知道我對不起你開始,我們就都被對方判處了死刑。”
阮寧仍在固執地拉起他的手,哀聲懇求:“重新開始好不好?”
重新開始,這真的是一個很悲傷又很幸福的詞,彷彿任何一面碎掉的鏡子都可以重新黏和,任何不堪的傷痕都可以用淚水抹平。
“不。”
俞昭微笑著向摯愛告別。
“我們都做不到。”
他早已經放棄了求阮寧愛他,等待也不是為了繼續去愛阮寧,他就像是蓋茨比,終日守著一盞綠燈。
如果有一晚,對岸不再有綠悠悠的光,他拿什麼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