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宋汝南口中形容的“爛”還要可惡。
事情發展到現在,他痛苦、恐懼、茫然無措,甚至有些微的愧疚,唯獨不後悔。
他所作所為的目的就是讓宋汝南吃盡苦頭,他做到了,在一系列負面情緒的折磨裡還有一股情感他無法忽視也沒辦法否認,那就是他從中體驗到了把天之驕子踩碎後的快感。
但是宋汝南不能走!
他應該一輩子都跪伏在自己腳邊,像路邊的哈巴狗一樣搖尾乞憐,而不是挺著青竹一樣的傲骨離開。
這棟破舊的老樓太悶了,有一雙無形的大手鉗住他的脖子,他揪著衣領,後背微微彎下去,趔趄著快步跑下樓。
跨到最後三階,他腿一軟踩空,膝蓋直直在地面跪撞出悶響,手心也在地面磨破了皮,大腦嗡鳴。
“廢物!”
阮寧的手握成拳頭瘋了似的捶打地面。
有路過的居民被他的模樣嚇到,以為是哪一家的精神病人跑出來了,全都在來去的倉惶間驚懼地瞥上一眼後匆匆離去。
阮寧在深夜做了一場夢,夢裡什麼都沒有,只有空蕩蕩的黑暗。
他獨自一人坐在其中悲哀地哭泣。
那些愛啊恨啊全都被他遺忘,一如初生時刻幹幹淨淨。
前方閃過一道白光,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贖奮力奔跑過去。
他跑得愈來愈快氣喘籲籲,汗水浸透全身,那道光好似永也沒有盡頭。很快,他就開始變老了濃黑的頭發冒出白絲,瞬間滿頭白雪,眼角的細紋在臉部擴大,身形也開始佝僂。
他老了,也跑不快了,到最後一根黑發褪成白發,他只能像蝸牛往前爬一樣走,白色光輝驟然變得無比刺眼,場景也變了。
年老的阮寧美貌不再,坐在槐樹下沐浴陽光,身邊環繞著兒孫靜靜聽他講述年輕時候和妻子的回憶,還有多年累積下來的雞毛蒜皮。
有一個同樣蒼老的老人拄著柺杖和老伴互相扶攜,在阮寧的眼前路過。
阮梅年輕時也許見過他,也許沒見過。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阿姨按照他的話做好飯就走了,他還沒有從平淡的夢裡抽離,驚魂未定喘著氣,一個人躺在床上愣愣盯著頭頂的天花板,巨大的哀傷將他像嬰兒一樣包裹起來。
和宋汝南的糾葛太煎熬了,那感覺充斥著極端的快樂和痛苦,但是他的人生裡只有這一條路可以通往天國,他可以切實地感覺到心髒在跳動,否則遍地空洞麻木。
在痛苦和虛無之間,阮寧選擇了痛苦的人生,結果卻是第三種結局——悲傷。
盛夏無比漫長,在綿延無盡的夏日裡,蟬鳴一聲又一聲,這是最適合酒精消愁的季節。
阮寧就飲過一回酒,那次被宋汝南從別人手裡將他帶了回去。
偌大的房子裡沒有開燈,黑暗裡坐著一個人,滿地都是酒瓶,酒液漏在地上,一屋子的嗆人氣味。
手裡的酒瓶被擲在地上,阮寧趴在沙發上,難耐地蹙起眉毛,抬起傷痕累累的手遮住眼睛。
胃部在灼燒,心髒也在冒火,他仿似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撐起身體又起開一瓶。
金黃的酒液傾入玻璃杯,撞上冰塊發出叮當的聲音。
“吳少,我敬您一杯。”
金發紅唇的美女靠近,香水混著酒的氣味飄蕩在吳捷鼻息,燻得他回過神。
手機裡機械的女聲仍在冰冷地提醒他阮寧沒有接聽電話的現實,低聲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