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寧願不吃藥,而且要像一開始那樣摔碎杯子。
朝宋汝南頭上摔。
在絕境中大腦下意識發出求生的訊號,遮蔽了他所有的理智和仇恨,一意抓住唯一的稻草不放,讓宋汝南目睹了他最失態的時刻。
阮寧的臉沁著細密汗珠,抬起頭來的模樣像一株沾著晨露的百合花。
宋汝南卻對此不為所動,把手機塞到阮寧懷裡。
“自己打120。”
阮寧沒有動作,眉頭緊緊蹙成川形,絲毫沒有感謝的樣子,恨意有增無減。
“看著我像狗趴在地上求食一樣吃藥,感覺很爽嗎?”
宋汝南黑沉的眼眸沒有絲毫情緒波瀾,阮寧險些以為他只是套了一層宋汝南皮囊的機器人。
長久的沉默,阮寧虛弱的心跳砸在凝固的空氣裡,宋汝南的眼神終於掀起了一圈漣漪,卻是滲出一陣陰冷的寒意。
“不然呢?”
臥室內,森寒冰冷的氣氛暗流湧動,外頭春光暖陽,一叢叢麻雀撲稜翅膀飛遠,掉落的羽毛遺失在臺階,被下臺階的年輕人踩在腳底。
弋桐捧著手機離開上次出意外的料理店,頗為遺憾地扭過頭再看一眼,沒有了燈籠的橙黃光亮,白天的傳統日式裝修夾在四周的現代化建築顯得有些寂寥。
手機螢幕裡是一張放大的新聞合照,站在最中間的人面色冷漠,即使是取得了全國含金量最高的中學數學競賽的第一名,他的臉上也沒有分毫喜悅的表情。
透過記者的鏡頭,漠然的眼神沒有聚焦,顯然是在走神。
明明是高中生,身體內彷彿住著一個垂垂暮矣的老人。
比起上次看見的冷肅,少年時的他還殘存幾分沒長開的圓鈍稚嫩,所以第一眼,弋桐實在是沒法把他和少年宋汝南聯系起來。
弋桐攥緊手機,心裡懸了將近四年的石頭終於滾落,卻被一顆小石子卡在了半途。
路上的槐樹遮天蔽日,弋桐走在人行道,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
救護車滴嗚滴嗚疾馳而過,帶過的風捲起幾片槐樹葉。
阮寧又住院了,這是他自新年伊始第二次住院。
第一次是他寒假出來外頭要風度不要溫度,在零下溫度的天選了套最漂亮的單薄外衣穿在身上。
他襯衣半解懨懨半躺在病床,方叢卉坐在旁邊紅著眼睛摸了摸他的腦門。
“還好退燒了。”
她那麼愛美一個人,聽到他又被送進醫院,穿著拖鞋就急急跑過來了,阮寧順著她的話安慰:“很快就能出院了。”他揉了揉眼,“又不是大事。”
方叢卉張了張嘴,想說那什麼才算大事?她總是惱怒於阮寧對自己身體的不在乎,看阮寧臉色倦怠,眼皮半闔,又不忍心和他生氣。
“困了就睡吧。”她扶著阮寧躺下,掖好被角。
方叢卉帶了劇本過來,她坐在沙發上安靜記著臺詞,阮寧睜開眼,開啟手機的通話記錄,臉色難看到極點。
120急救電話下的一串數字他太過熟悉,恨不得把這個號碼的主人撕碎了吞吃入腹。
一想起是他自己找來的宋汝南,阮寧就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
“媽媽。”阮寧乖巧地叫了方叢卉一聲,側起身手臂撐床,“我給你爸爸準備了兩張藝術展的票,到時候你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