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因這一番話啞口無言,他天資聰穎,不敢說完全瞭解漱玉,但對姑娘的脾氣秉性還是有些認知。
正如她先前所言,偏執!
似乎絕頂聰明之人都有這種性情,唐僧本人一心“以我證佛”,何嘗不是偏執?
他看著漱玉的纖弱身影穿過花朵雪白的梨樹,在晚光照落裡消失,像一片不知飄向何處的白色花瓣,纖薄、又零落,忽然覺得她或許比自己更可悲,習慣性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漱玉走到一片空曠之地。
或許是巧合,這地方正是墨非頭一次來到西遊世界的地方,絨絨的草地上看著那種藍色的花,花瓣如藍色蝴蝶,花香猶如茶香。漱玉席地而坐,捏了捏發緊的額頭,臉上略有疲憊之色,算計了這麼多事她也有些累了。
這時一個身影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身後,遞過來一盞茶,盛茶器皿是松木鑿的粗糙木碗。
“姑娘,喝茶。”
來人是白眉,小貝的孩子,花果山裡跟白眉同一批的猴兒更敬重漱玉,而不是墨非。至於白眉,更是漱玉費心費力教出來的。
漱玉接過茶握在手裡,另一手攏了攏額前青絲,看著東海的晚霞,淡聲說了一句你也坐吧。
魁梧矯健的白眉搖了搖頭,表示不敢和她並肩而坐,然後道:“剛才那混賬和尚欺辱姑娘,白眉這就去把他腦袋擰下來。”
“無礙的,我被人罵幾句本就也應該。”
“可不行——”
“我若不願讓人欺辱,誰還能欺辱的我?”漱玉的語調有些涼,就像是蕩盡風塵的疲憊旅人。
“白眉啊,你知道麼?我以前只是個伺候別人的婢女,給皇宮裡的婕妤端茶倒水,也陪著她彈琴下琴,婕妤娘娘一不順心就會打罰,有一年冬天我被罰跪在雪地裡……長安城的冬天冷啊,那回我手腳都起了凍瘡,所以我總會覺得怕冷,希望有一天能穿最好的狐裘,現在我能穿了。”
白眉默默地聽著,並不插話。
漱玉則繼續自說自話道:“我知道該如何討好婕妤娘娘,可不願意,憑什麼我要去討好別人才能活著?所以只有十五歲的我就發誓,如果有個人不需要我討好、就給我一條活路,我甘心情願為他付出所有的東西。”
“大王……”
“是!公子從來不需要去討好,去曲意逢迎,在長安城時他做什麼都會惦記著我們,夏天熱了,都不讓我們去伺候,就連裡襯衣服都給買冰絲的。那時他已經是神仙,這些東西或許對他不算什麼,但已經夠我銘記一輩子。”
白眉只是只猴兒,以修行術法、超越父親小貝為目標,心思非常粗狂,所以它理解不了這種細膩的情緒,不過他還算是很好的聽眾,能默默聽著。
等漱玉完全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才撓著頭頂的金色毛發道:“咱們花果山不冷的,姑娘可以住那個龜殼洞府,裡面很暖和的。”
傻猴兒,漱玉莞爾一笑。
“龜殼洞府是公子跟小仙子佩瑤住的地方,你父親誰都不讓進,我如果住了,他還不跟他打架啊?”
白眉笑的越發憨厚道:“我跟父親經常打架的,我如果能贏了它,那花果山裡面的事都聽我的。”
“那等你贏了再說。”
……
插旗是一件極為簡單,但如果七百年如一日,恐怕世上沒幾個人能做到,但小貝做到了。
花果山的旗幟不知換了多少次,都小貝每天早晨都會扛著棋子,把他插在花果山最高的崖頭,傍晚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