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的又是什麼?
貧寒百姓哪有造塔的錢,抄經的紙與墨;真若做這些有無量功德,也早被那些錦衣玉食、腦袋上都磕頭磨出繭子的老孃們兒們給刮分完了。
眾生平等麼?反正證光和尚活了二三十年也沒有見到。
問他赤誠信佛麼,這簡直就是在扯淡,他拉著衣襟扇了扇風道:“貧僧本以為施主能調教出那麼出眾的丫鬟,必然會有高論,但聽施主之言就有如吞了一口牛糞,真讓貧僧惡心透頂。”
“你不信佛?不是來大漢傳教?”
“傳什麼教,貧僧乃是大月氏的使者,我大月氏新建立了貴霜帝國,派貧僧來給大漢獻表的。”
不是傳教,墨非神色一鬆。
但證光和尚的臉上卻有些不道:“跟施主閑談真是乏味啊。”
“那就談點不乏味的,你一大腦袋和尚不拿禪杖,拿個錘做什麼?此錘頗有幾分煞氣,顯然是沾了人命的。”
墨非視線從銅錘上掠過,而證光和尚又故意向他揚了揚。
“防身,路途太遠肯定要有兵器防身。”
“說起來你還挺有本事,竟然能獨身從大月氏來到長安,這的幾千裡路可不容易走。”
證光和尚點頭道:“阿彌陀佛,誰說不是呢?不過貧僧可不是一人來的長安,只是使團的人都死在了路上。那些人腦袋也不夠精明,得了瘧疾就知道口唸阿彌陀佛,大部分都給病死了,以至於後來連個保護貧僧的都沒有。幸好貧僧武藝尚可,下手也不猶豫,遇見馬匪跟匈奴殘兵一錘就敲碎他們腦袋,不然真到不了長安。”
這跟西遊記書裡的唐僧何止是大相徑庭,簡直就不是一個人。
墨非聽著他侃侃而談,不由咧嘴笑了起來,就現在的“金蟬子”,說他在路上糟蹋了幾個黃花閨女都有人信。
有趣!
“大月氏國王怎麼會派你來?”
“以貌取人了不是?貧僧雖然長的不甚俊美,可經書背的熟啊,我大月氏國篤信佛教,國君欽封我麻衣高僧。嘿嘿,這是條進階的門路。”
證光和尚摸了摸禿頭,“不過貧僧也對得起高僧這二字,一藏書的經書沒有貧僧不通之處。人吶說也奇怪,本來貧僧是想駁倒世尊的箴言,因而看得也就對了,稀裡糊塗的就成了高僧。”
說完他仰頭躺在了地上。
白雲悠悠,如千帆過。
但這裡的天沒有西域的天空那麼高遠遼闊,沒有那麼藍。
他喜歡看雲。
小時候在寺院裡讀經讀得累了,便會躺在草地上看雲,柔和的風吹過他的臉,明靜的光落在他身上。
雲舒雲卷便是二十多年,經卷都被他翻爛了。
可他不懂寺裡的其他和尚每天閉著眼睛敲木魚是為什麼,也不懂每天一遍一遍的抄寫經文又是為什麼。
他過得很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