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延續一:蕭沒有找到程挽雲,卻在這十八年裡第二次夢見她。在夢裡,她有家庭和孩子……
夢的延續二:終於有一天,江依真來找蕭。蕭在猶豫。停留了兩天後,她失望離開。蕭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整整一週……然後,他乘上了火車。為了道別,還是追尋?未知。
夢的延續三:有一天,蕭西才發現原來東方也會出現晚霞。很美。他站在人行橫道中間拍照,忘了時間,直到一輛車撞上他。這是他期盼的一天嗎?還有遺憾嗎?他看見來時的紅色了嗎?但我知道他一定聽見了風的聲音……
夢的延續四:
她帶孩子去了高中的那個上坡。孩子長大留學剛好住在他父親住過的房間,在納姆街的坡下。回國登機前,他不小心撞到一位女孩,回頭看了一眼她。她剛好抬頭看了一眼他。正想開口,聽見她的夥伴在喊她。原來是他小時候最喜歡說的名字……幾年未見,當作陌生人。
在藍星的亞非歐大陸綠色之心,他們看著一對熟悉的親切身影,背後是無邊無際的沙漠。他們一起在伊拉克學習科普特文……
……
表白後的四年裡:
我度過了愛的四季。在她不知不覺中,我們從相遇到相守,從熱戀到寧靜,從現實到虛幻,從錯過到完美。寫到最後,我不再懷念,不再期待,不再遺憾,不再憂鬱。
忽然意識到自己已有孩子,他誕生於平安夜。在那之前,愛人剛好自稱為神奇小子。而我想著,如果是女兒,可以靜靜地看。如果是兒子,我又該怎麼做?
回憶兒子剛出生時,自己兩天只睡了三小時,卻沒有睡意,而後每天睏乏陪伴。一次拍著自己肚子以為在哄他睡。一次為他包尿布的時候,自己掉下床。人對孩子的愛是如何開始的?我原以為孩子延續了自己的生命,必然激發自己的父愛天性,帶來進化賦予的天倫之樂,而不再憂鬱。事實並非如此。我悉心照顧,卻感受不到應有的快樂。
出生的第一個晚上,一位阿姨走廊裡看著他,溫柔地說:“寶寶,你為什麼這麼憂鬱呢?”
第一次分別盡管僅半個月,兩歲的小家夥再次見到我時欣喜不已。我抱起他。他一路不停輕拍著我的後背,喜不自禁。我再也無法忘記。對新生命的責任和愧疚,曾是我的罪與罰,現在卻是愛與啟示。曾以為在愛的單一環境下,孩子不會超過自己,何必多費精力。她說過孩子對我的愛,多於我對他的。而現在6歲的他,有調皮和善良,也有談到生死和麵對遺跡時的虔敬。我看著這個由我的一半材料做成的陌生人,第一次為孩子所感動。他天真又可愛。這是他第一次體驗到人生的分離。在感受不到愛的時候,還有理性的愛,還有愧疚帶來的愛。這是父性的強大生命力。他的輕盈托起了我的沉重。夢想是夢和理想。他將成為我的理想,而我則是他永遠的夢。伊甸園已不在,而我成為了他的記憶和命運,就像從前……活著,夢想永無休止。我在扮演一個新角色,那個熟悉的角色。
父親臨走虛掩的門外是蛙鳴夏夜,連綿不斷,似乎無限漫長。那是我遠去的童年。而我卻是孩子的童年。同為父、子和自己,“我”才算完成。路燈下小池邊的蛙鳴高亢嘹亮,有些吊詭。大自然已經不再自然,不再是親切的故鄉。
城市布滿塵埃,卻要一直生活下去。漂落,因為愛的吸引。飄起,因為風的不定。四季就像兒時快樂的紙風車,永不停止。草木肅穆,在新的一次枯榮前相互無聲告別。有誰知道生命存在的意義?人來到這個世界,不是為了再次死去。在明白人生意義之前,靠近可愛的孩子,仍然是愧疚。因為愧疚而愛。愛,卻不是為了播撒別離……
當我伸出手時,她一定會在我的指尖消失,就像童年夢幻的肥皂泡。我猶豫又難過。永恆的分離在白天與黑夜之間,我選擇了慢慢地習慣。當我最後一次靠近她時,我看到了命運的影子,是牆上自己陰沉可怕的臉……
……
一天,我抱著孩子洗手。小家夥亂甩肥皂水,說洗鏡子。而我正在走神想著j),抬頭卻看見他在鏡子裡向我甜蜜微笑,有一種現實不具有的迷人魅力。我第一次感到他的可愛。
那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了她童年的影子,看到了苦苦追憶的“過去”。孩子像她不像我,就像實現了到我為止而永恆結束的願望。反而是安慰。
過去並沒有一去不回頭。它只是調皮地躲了起來,像永遠快樂的孩子。我忽然明白出生前她曾自稱為“神奇小子”的含義了。當我把臉緊貼小臉,他也貼著我,對比下顯得嬌小可愛。那個“神奇小子”卻偷偷變成了她。以為我看不出來?我笑了出來。多年後,第一次感受到孩子帶給自己的喜悅,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對孩子的愛……
謎一:孩子在鏡子裡也顯示出謎一樣的迷人微笑,就像她的化身,還有臥蠶,哦,那倒是我自己有的。孩子的可愛帶著靈性,帶著新鮮蛋白質的香味,讓人想多聞一下。因為愛而可愛?還是因為可愛而愛?有時候,孩子還有j那樣的神情,當j像孩子一般微笑的時候……四分五裂背後有著完整的影子。原來,錯過也意味著重逢。似曾相識,無法忘記。孩子就像鏡子,隱匿了最初的完美,是我們的夢和記憶。
謎二:孩子寫了映象的數字,還倔強地說:“這樣寫才對,比老師寫的好看”!都說人最初看到的世界是映象的。或許不是孩子天生的錯誤,相反卻是未遺忘前的正確。成人的視覺已逐漸顛倒。鏡子裡的形象才真實。女神用知識遮蓋了自己。她在愛人們的微笑裡一閃而過;而我的女神就如抬頭可見的星辰,永恆不墜,時刻凝視著我,以美啟示心靈嚮往的歸途。
小時候理發時,看見前後兩面鏡子之間形成一條深邃的通道和無數的自己,著了迷。在愛與被愛之間,我看到一條通道。透過這條道路,我無數次面對著自己和背影,看到了完整的自己,看到了從自己瞳孔裡看不到的東西。她就像我自己這一半,像一面鏡子。另一半卻隔著星空。愛是什麼,可愛是什麼?我在夢裡做夢,又在醒後醒來,驚訝於夢和命運的智慧。在離開又回來的時候,重逢的回憶和想象就成為兩面鏡子,讓我終於看見了依戀的意義。
想象看自己,有三種位置:身體後、身體中和身體前。後面只能看到背影;前面只能轉過身來看,就像別人看到的自己;而中間才是真正看到自己,不是他人,不是映象,也不是背影。那會是什麼樣呢?突然領悟,心靈不需要別人眼睛或鏡子看到自己身體,那麼映象的映象就像心靈在內部所見的真實。因為靈魂埋身肉體,所以可以看到跟自己同向的外表不是像看玻璃人那樣的“看透”)。那一定是完全不同的真實樣子!
映象相反;影子相似。映象在,又不在,不看就不存在,清晰卻虛無,是光明的指示;影子像,又不像,不看也存在,模糊卻真實,是黑暗的引導。沒有光明就沒有映象,沒有黑暗就沒有影子。或許,映象是看不見的影子,影子是看得見的映象……
原來,自我並非透明,並不能透過自己的映象或影子輕易看見。心靈和物質世界並不是映象,也不是影子,更不是無知,而是另一種關系。人並不是光明照在身上投下的影子,也不是鏡子裡栩栩如生的映象,而是在兩者之間。
鏡子因為自己而有了影像,又因為影像而知道了自己。也就創造了自己!
暗戀失去了人間的幸福,卻得到了神聖的知識。又因為知識,而感受到了更高的愛。這就是為何會失去……
熟視無睹,才誤解了命運!
在愛之後,全部記憶和現實,都成為一個個象徵。命運就在現實和當下的背後,只需用愛開啟記憶之門。夢想成真,因為夢想本來就是命運的影子。夢知道命運,想象就是回憶命運。夢的記憶和想象,相隔又相望。就如鏡子的通道。在夢裡幻想,才能發現隱藏在內心的秘密:
冬天,她問我給孩子養風信子還是水仙,秋水仙素是否對孩子不好?我說:“水仙吧,他長大了,不碰沒有關系。”她說:“要不兩個都要吧。”我不由點頭,心裡竟有些感激。風信子和水仙在開花前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一個在大地,一個在水中。一個是美的吸引,一個是風的播撒。一個是我,一個是我的記憶……
我來到超市。在鮮花盆花芬芳堆積的一角,牆上掛著一幅叫《一雙綠色的鞋子》的布貼畫。一位紮著雙辮子的紅衣女孩背影,光著腳丫在花草地上奔跑,像在追尋,又像離開。女孩丟了鞋,還是鞋失去女孩?天空是一輪被雲朵部分遮蓋的明月或太陽,還有一紅一綠兩只自由的小鳥,如同紅色和綠色的兩片楓葉。紅綠兩種顏色未疊加前,誰能知道那是金桂不起眼的黃色?紅綠加上藍色前,誰又能知道那是純白?畫的一角署名ichae。忽然覺得這像是一個夢……
水仙屬於水,不屬於生活。遠離,才能留下最初的記憶。不遺忘,不增加。這是幸運,也是命運。想到這,我又深深感動流淚。這輩子先不見了吧。暗夜留戀的水之花,永遠不會在我的生活裡再出現了。記憶停留在十六歲花季的冬季,不為新記憶所湮沒,不因現實而遙遠:那個冬日,少年每天一個人在窗前複習,懵懂面對未知的未來,不懂命運,不懂期待將邂逅誰。房間很小,花香濃鬱……
最後,雖然沒有買到盆花,卻像又一次見到了她……
推開門簾,人們在面前來來往往,摩肩接踵,又相互陌生。人們匆匆而過,甚至來不及看命運一眼……
我看到一位年輕人,或許知道命運的秘密:因為他對著路人友好微笑,或許在尋找那位註定相遇的愛人。她一定在人海之中,或許就是剛剛離開的那位女孩。他手裡拿著花,似乎在等待著誰,似乎又等不到。他自嘲地向我笑了一下,還揚了揚手裡那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