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顏歪著小腦袋,繼續問:“那我能見到你的娘親嗎?”
這回小容與很是堅決地搖頭,道:“娘親不能出天宮。”
絳顏愕然,還要再問時,桃花林外傳來晏君的聲音。晏君從桃花間走出來,笑著走向他們:“顏顏,帶哥哥回去吧,天都黑了。”
絳顏抬頭看天,方才還晴光正好,眼下卻已是月升烏啼。時間過得太快,並非是正常的時間,確實是在夢中。
待到睡下之後,絳顏迷糊間察覺到隔壁有開門的聲響,她從床上坐起,趴在窗前,看見容與偷摸著溜出去,便也推開門,悄然跟在容與身後。
到浮玉山腳下,容與停下腳步,等了約莫有一炷香時間,只見一位面紗遮面的女子藉著夜色掩護跑過來,小容與連忙迎上去,那人將小容與抱進懷中,哽聲摸著容與的頭,道:“苦了你了!”
這道聲音絳顏聽過,是天妃昭令。那女子揭開面紗,果然是昭令。昭令抱著容與,眉眼間盡是化不開的苦澀與歉疚。
小容與搖頭,道:“母妃,我不苦。”他頓了下,又問道:“可為何父君要殺兒臣?兒臣並未做錯什麼。”
昭令天妃苦笑道:“是母妃的錯,不關與兒的事。”她取出一個小包裹,塞進容與懷中:“母妃不能出來太久,會被發現。這些你拿著,暫且在這浮玉山住下。娘親與這浮玉山帝後是故交,他們會照顧好你。等到母妃勸好你父君,你便可回去天宮。在此之前,切莫隨處走動,你可明白?”
容與點頭。昭令將他緊緊摟在懷中,抹去眼淚,起身將要走,被容與拽住衣袖。
容與抬起小臉,凝望著昭令,問道:“母妃,可是有關兒臣的那個夢?”
昭令大驚失色,欲捂住容與的嘴,被容與躲開。容與低聲道:“母妃,兒臣夢見西荒極地,金戈鐵馬,夢見一個與兒臣十分相似的神仙從西荒抱著屍體離去。他走時,那幾具屍體生出‘萬仙飛天’的異象,而後魂魄與屍首消失無蹤。兒臣後來去藏書境檢視過,那本記載著‘萬仙飛天’的書,被人用仙法抹去字跡。是否是兒臣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所以父君才要殺死兒臣?”
昭令流下淚,捂住容與的嘴:“不要再提,全當你什麼都不知曉吧!”
小容與見她難過,便沉默著點下頭,不再開口。
眼前風雲變幻,轉眼間,絳顏又站在浮玉山腳下,身前被小容與擋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小容與用劍撐著身子勉強站直,冷聲對包圍過來的天兵說道:“此處是浮玉山,非天宮轄地,爾等若是在此傷及浮玉山小帝姬,浮玉山有先斬之權!”
領頭的天將上前一步,朗聲道:“下官無意在浮玉山動武,還請太子隨我回去天宮覲見天君。”
小容與冷笑一聲:“若我不肯?”
那位天將抬起手,霎時無數弓箭對準絳顏與容與兩個:“那便恕下官失禮了!”
小容與退後一步,低聲同絳顏說道:“等會我與他們打起來時,你快跑回去,我會為你擋著弓箭,莫要害怕。”
絳顏看著小容與沾滿血的衣裳,心裡一陣疼,問道:“那你呢?”
“我?”小容與淡笑:“他們領了我父君的命,專挑你爹爹與娘親不在的時候過來,便是我父君要置我於死地。我是天君太子,遲早要回去天宮,一旦回去,總有一日難逃一死。可你不同,這事與你無關,我會保護你平安回去。”
他顯然已是強弩之末,身上都是傷跟血,卻還強撐著笑,滿心想著要保護她。絳顏又氣又心疼,剛想開口,便聽得小容與吼道:“快走!”
霎時間,無數支飛箭鋪天蓋地朝他們射來。小容與將絳顏拉起來,推開她,絳顏踉蹌幾步跌在石頭後邊,回頭看時,看見容與身上插了好幾支箭,嘔出一口血。
那個天將再次抬起手,將要下令時,一道磅礴的威壓如山般降在他身上,那名天將重重跌跪在地,雙臂強撐著地面,仍是撐不起身子。
逾明從天外飄然落下,一腳踏在那個天將背上,險些將那名天將踩進地裡,聲線冰冷,不怒自威:“誰給你的膽子,敢在本尊的浮玉山動武?”
晏君隨之跑過來,抱住力竭倒地的容與,絳顏也從石頭後邊跑出來,跑到晏君身邊,小手握住小容與的手,顫聲道:“他如何了?”
“傷勢有些重,那些弓箭,都是施了仙法的。”晏君施法護住小容與的心脈,安撫絳顏道:“不過幸好沒傷及心脈,多調養些時日,想來不會有事。”
絳顏小小松口氣,抬眼瞧見容與便是在昏迷中仍舊緊蹙眉頭,心裡又是一陣痠痛。
這是否真是曾發生過的事?若是真的,那容與如此小的年紀便被父君下殺令,便是日後回去天宮,成為儲君,這般日子他又是如何熬過來的?
不待她多想,另一股威壓降下,並與逾明相抗,天君帶著昭令從天邊緩緩走來,唇角含著涼薄的笑,看著逾明:“他們也是奉命行事,不若看在本君的面上,饒過他一回,如何?”
見天君親自來,逾明便放下腿,將那天將踹到一旁,不再理會。
天君身後的昭令天妃看見晏君懷中滿身是血的容與,捂住嘴驚呼,撲到容與身邊,連碰都不敢碰他,生怕將他弄疼,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他沒什麼大礙,只是皮肉之苦,難免會受一段時間的罪,好生照料便可。”晏君安慰她。
昭令捂著嘴點頭,深吸口氣,回頭看向天君:“你應過我,會放過與兒!”
天君深深凝視了昭令一眼,緩緩道:“莫要忘記你應下本君的話。”說罷,便領著天兵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