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絳婷不是故意貪睡, 她在正房面前作威作福,但在朱盛元面前是一貫的父慈子孝,這種時候萬不敢偷懶的, 她昨夜被嚇得很了, 又被喪服鬼一悶棍敲下去,現在還暈在床上。那兩個小丫鬟去時,丹環跟翠玉已經喚了她好一會,都沒叫醒。
兩個小丫鬟在床邊屏聲靜氣, 瞧了眼朱絳婷的臉色,看不出什麼異常, 便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丹環她們。
丹環跟翠玉兩個也沒有辦法,大姐兒叫不醒,老爺跟餘姨娘過來要責罰的肯定是她們兩個,她們比誰都心急。還好聽兩個小丫鬟說,老爺身子不大爽利,已經被餘姨娘扶回去休息了, 提起的心才放下。
杜維隱反而起了個大早,聽聞朱盛元歸來,早早便去朱盛元的書房候著, 算著時辰此時應是已經見到了朱盛元。
兩個小丫鬟見確實叫不醒朱絳婷, 便回去跟朱絳顏回話。朱絳顏眼睛都沒睜,淡淡“嗯”了聲,道:“不用管她了,去吧。”
小丫鬟如蒙大赦, 連忙繼續去打掃靈堂。
朱絳顏又坐著睡了會,外頭忽然匆匆進來一人,是巧燕。巧燕走到朱絳顏身邊,顧不上她正在休息,輕聲說道:“二姐兒,慕容夫人來了。”
朱絳顏睜開眼,抬眼看著巧燕:“慕容?”
“是呢!”巧燕臉上帶著點喜色:“未來姑爺也來了。”
朱絳顏這才想起她昨夜跟容與說等著他來迎娶自己,這會子心情平複下來,任她磨煉幾十萬年的老臉都有些不敢去見人,尷尬地揉揉鼻間。
巧燕瞧著朱絳顏臉上有點紅,心裡更歡喜,打趣道:“二姐兒莫要害羞,那位慕容夫人此番來,沒提婚事,大姐兒快去吧!”
朱絳顏心道這邊靈堂剛擺好,那邊肯定不會見面就提婚事,不過容與來肯定跟他們兩個的婚事有關,說不準還是來催婚的。登時更想裝病。
巧燕看出她的心思,跟驚蟄交換了個眼神,捂著嘴偷笑,將朱絳顏扶起來:“二姐兒,我們快走吧,莫要讓姑爺等急了!”
聽著姑爺這兩字,朱絳顏腳底下忍不住踉蹌一下,驚蟄跟巧燕手忙腳亂將她扶好,巧燕笑道:“二姐兒當心腳下,急著見姑爺也不能不顧惜身子!”
朱絳顏裝作沒聽見這話,默默在心裡演練待會見到容與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走到朱盛元書房外的時候,便聽見慕容夫人的聲音。這位慕容夫人朱絳顏從未見過,瞧著屋子裡面似乎有些西荒極地的氣息,許是容與從西荒帶過來的。屋裡人正在說話,慕容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道:“這種日子,我曉得不該提這事,不過眼下卻是不得不提了。”她壯著膽子拉過身邊的容與,目光慈愛,道:“我家與兒與令嬡的婚事,原定是在五日後的,貴府卻遭逢如此不幸,合該推延一段日子。只是……”她頓了一頓,用帕子擦拭眼角:“我家老爺身患舊疾,年輕時候落下的老毛病了,這幾天突然發作起來,看模樣頗為兇險。我便想著,若能有大喜事,沖沖喜,說不準老爺能挺過來。”
走到外頭的朱絳顏聞言腳底一滑,險些撲倒在地上。
朱盛元沒答話,旁邊的甄氏柔聲道:“可有請過大夫看了?”
慕容夫人點頭:“請了,說怕是挺不到開春。若沖喜能讓老爺快點好起來,要多少聘禮我們都肯的!”
朱盛元眉頭緊蹙,這才開口說道:“一個月。”
慕容夫人點頭:“可以。”
她此番過來,是怕朱盛元推脫著一年半載不讓朱絳顏出嫁,白讓他們君上等著,一個月倒是等得起。回去讓人再算出一個良辰吉日,最好能比一個月少那麼一兩日的。
外頭偷聽的朱絳顏這才鬆口氣,被驚蟄跟巧燕扶著走進去。
“父親,母親。”她頭上戴著白花,一身素淨白衣,襯得那張嬌美瑰麗的小臉更為姝絕,盈盈朝二人行了萬福禮,再由巧燕引著朝慕容夫人行禮:“慕容夫人。”
她進來時候,慕容夫人的眼前便倏然一亮,她能看見朱絳顏本身的容貌,只覺得登時滿堂華彩,從來沒見過一個神魔比眼前這位還要美的,暗道怨不得他們君上費盡心思要迎娶這位姑娘。再看這身凡胎皮肉,雖不至於像神體那般傾絕,倒也是嬌豔動人,比她先前見過的那位朱府庶出的小姐要美得多,可惜雙目有些異樣,想必是因為如此才不得朱盛元喜歡,大嘆朱盛元沒有眼光。
她心裡百轉千回,面上還是一派端莊慈和,起身將朱絳顏扶起來,拍著她的手道:“真是個標誌的孩子!”
甄氏還擔心慕容夫人不喜朱絳顏目盲,見狀心裡的大石頭終於放下,露出笑容,道:“顏兒從小聰慧,琴棋書畫都精通的,又孝順,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慕容夫人回頭笑道:“我們與兒喜歡的,自然是最好的!”
朱絳顏感覺到容與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手登時一抖,僵著五官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其實心裡慌得要死。
旁邊的杜維隱自然也看到了她。原本杜維隱是要娶朱絳顏的,但他從未見過朱絳顏,且聽聞這位朱府嫡小姐從小雙目失明,什麼事都做不來,朱絳婷還在他面前拐彎抹角說過朱絳顏脾性不好,他便悔了這樁婚事去迎娶朱絳婷,這回見到朱絳顏,心裡頓生悔意。
美人在骨不在皮,朱絳婷美在皮囊,其實腹內草莽,朱絳顏卻是冰肌玉骨,般般入畫,骨與皮都佔盡風流,便是抿著唇微微一笑,他心裡都一陣激蕩。
杜維隱緊緊盯著朱絳顏,不曾注意到一旁的容與淡淡瞥了他一眼。
此番過來的目的已達成,慕容夫人又坐了會,去靈堂看過朱垣,便帶著容與告辭。朱絳顏鬆口氣,自打生下來從未如此緊張過,放鬆下來後,便察覺到杜維隱一直在看著自己。
她微蹙眉,不想招惹這人,便藉著喝藥的名義回去自己房裡。
作者有話要說:容與:等是不可能等的,只有成親才能名正言順地將那些個覬覦媳婦的桃花都摧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