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名叫阿拾的少年如此震驚, 任誰從外面敲暈一人帶回來,發現那人好端端的根本沒暈,都會油然生出被欺騙之感。
少年剛想說話, 便被紅衣鬼魂攔住, 他推了一把少年的背,而後振袖行禮,恭敬道:“高榮明,見過帝姬。”
少年被他推得上前一步, 心不甘情不願地效仿他作了一揖:“見過帝姬。”
朱絳顏擺擺手:“不用拘禮,我也不會怎麼這孩子, 我對你比較有興趣。”
紅衣鬼高榮明尷尬一笑,不理會阿拾遞過來擔憂的眼風,半抬著眼,恭敬又不失警惕地注意著朱絳顏的動向。
他做了一百多年的鬼,該知道的也全都知道。這位小帝姬素來與地府那位判官齊名,是最能與鬼混在一起, 但又最克鬼的兩個神。而地府判官素來端方平正,按規矩辦事,承下判官位的幾十萬年裡都不大見得他出手, 但能做成判官的能有幾個好相與的?那可是地府裡頭除卻府君這一位尊神之下最高的位子, 唯有品行最端正,且最強大的鬼才能承下這個位子,故而在鬼魂當中,判官有著足夠的威名。
而這位帝姬為人耳熟能詳的, 卻是兇名。
或許是年幼時父君與母後羽化,她孤苦無依受盡欺侮的緣故,這位帝姬素來不太與過於弱小的計較,反倒是比她仙位高,又在傳聞中戰力不弱的那些個神仙魔族等,或者是極惡之鬼,若是欺負她或被她瞧見殘害別人,打得倒是一個比一個狠。被她砸爛整座仙府,用自家門口的樹給砸進地裡的那個仙君便是前車之鑒。
而他不走運地被這位小帝姬瞧見引誘朱珍兆,而後朱珍兆便懷上孩子,成為堂流噩夢的開始。
高榮明嘴裡有些發苦。他那回鼓起勇氣去朱絳顏府上看一眼燕難,那時朱絳顏沒追過來,他慶幸了許久,沒想到這次居然被阿拾給綁回來。
朱絳顏瞧著他蒼白的臉色,又見他比上回要瘦上一圈,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的病弱身子,問道:“很少見到鬼會生病,你病得不輕,或是……傷得不輕?”
高榮明沉默片刻,緩緩點下頭。
“因為燕難?”朱絳顏又問。
高榮明看了眼阿拾,對他道:“你出去玩會。”
“可是,先生……”阿拾顯然滿臉的不情願,警惕地瞪著朱絳顏,見朱絳顏朝自己笑,笑得比他見過的人都要好看,於是臉上浮現一抹羞惱的薄紅,扭頭氣鼓鼓地往外沖。
待到阿拾走後,高榮明才深吸口氣,對著朱絳顏又是一揖:“阿拾年幼不懂事,望帝姬莫要跟他計較。”
“他又傷不了我,何況我在凡間無聊得很,被他綁來不過是陪他玩,不會同他計較。”朱絳顏懶懶道。
高榮明顯然心下一塊大石落地,鬆口氣。
“倒是你。”朱絳顏瞧著高榮明的臉色,道:“跟上回我見到你時候,精神差得遠,這回阿拾又特意將我綁過來,可是為了你?”
“是。”高榮明承認,心裡清楚在這位可以看到鬼魂記憶的帝姬面前,所有謊言都是徒勞。
“是跟燕難,還有當初那場洪水有關?”
高榮明閉上眼,似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半晌才幽幽嘆道:“是。”
“關於朱珍兆,關於燕難,你有什麼,要同我說的?”朱絳顏倚在洞壁上,杏眸半抬,漫不經心地問道。
高榮明坐到朱絳顏身旁,垂下頭,將眉心露在她面前:“不如帝姬親眼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