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絳顏淡淡道:“神仙有心魔有何奇怪,不然何必每隔數年便下凡渡劫?”
那聲音輕輕淺淺笑起來,湖裡傳來水波蕩漾聲,有一個長發披散的女子從湖面下鑽出來,伏在湖岸上,望著容與的幻影,笑道:“你們神仙可真是假清高,分明就是六根不淨,心有慾念,還非得用渡劫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女子手腕上套著粗重的鐵鏈,腳上也帶著鐐銬,形同囚徒。她倚在容與幻影的腿旁,伸手去勾那幻影的手:“這麼可人的小仙君,難怪能成為帝姬的心魔。就是不知,帝姬是否是這小仙君的心魔呢!”
朱絳顏眼看著女子對容與的幻影動手動腳,眼皮都沒抬,平靜說道:“你有所不知,這位可人的小仙君是天君太子,曾經斬殺西荒三萬妖魔,平生最討厭……”朱絳顏想起當初拿得失鏡照出容與更衣的自己,聲音微不可查地頓了下,繼續道:“有什麼仙妖魔對他存有見不得人的念頭。你眼下對他的幻影動手,憑太子的修為,我估計他即刻便能感知到,說不準今晚還會去你家坐上一坐,請你鑒賞一下他當初斬殺數萬妖魔的劍。”
女子縮回手,瞪向朱絳顏。
朱絳顏不為所動,繼續道:“聽聞朱府祖上曾囚過仙人,我私心想是確有其事的,莫非你便是那個囚禁過仙人的朱府祖上?”
女子咬咬牙,看見朱絳顏的神色沒有分毫猜疑或驚訝,便知曉她定是早有所覺。
朱絳顏似對女子的怒目毫無所覺,撫掌嘆道:“小仙不才,就是猜不到,朱府祖上是個女子,為何要假扮成男仙堂流,去騙上我一騙?”
旁邊這片湖就是朱絳顏當初遇見堂流的湖。自打堂流從湖底冒上來,朱絳顏便看穿了他的身份。
朱府祖上修行不錯,若是換成其他仙人,保不齊要被朱珍兆騙上一騙,可朱絳顏養了許多年的鬼,對鬼氣最為敏感,堂流身上仙氣之下隱藏著極為淡薄的鬼氣,若不是湖底某處當真有過神仙,是沒有鬼能將仙氣模仿到如此逼真的程度。
所以朱絳顏猜測,這湖水底下或許真囚禁過一個名叫堂流的河伯,只是不知真堂流現在是否還活著。
至於同假堂流說的那些話,以及送出的水球,當然是朱絳顏閑得無聊,騙取一下假堂流的信任。那個水球純粹是為了將那條金色小錦鯉退還給堂流。那條小錦鯉可不是什麼吉祥之物,是早已死去的魚還魂成的類似於“僵屍”的魚,戴在身上久了相當不吉利。
朱珍兆事到如今怎能不知曉自己被朱絳顏給騙了,咬著牙揮散容與的幻影,恨恨道:“你既已知曉,何必拿我取樂?我能囚禁一個神仙,百年過來,自然能囚禁第二個,你如此戲耍我,今日若放過你,我還有何顏面立足!”
說著,湖底狂瀾皺起,洶湧的湖水混雜著腥臭烏黑的鬼氣朝朱絳顏席捲而來。朱絳顏無奈地搖搖頭,若是朱珍兆今夜不與她動手,其實她是不想動用仙力的。
看來又要精神萎靡幾日。
朱絳顏右手掐訣,在湖水中被水波沖得即將折斷的荷花根莖登時湧上一片血紅,血色一直蔓延上花瓣,數朵粉白荷花變成血一般的殷紅,隨風一搖,頓時風平浪靜,海晏河清。
朱絳顏嘆口氣,道:“我當初在這片湖裡滴過一滴血,你是親眼見到的,怎麼就如此不長記性?”
朱珍兆臉色煞白,咬著唇緩緩後退。
“你說你囚禁過神仙。”朱絳顏朝她逼近一步:“讓我來猜一猜,那個叫堂流的小河伯是否是心甘情願被你囚著的,不然,河伯好歹也是堂堂地仙,鎮壓地界內一切妖魔邪祟,怎會在毫不驚動天庭的情況下被一個凡人變成的惡鬼鎮壓?”
聞言,朱珍兆冷笑幾聲:“仙?你們是仙,就能為非作歹?就能始亂終棄?打著渡劫的名號欺騙感情,就是你們仙的作風?”
“哦?”朱絳顏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都是些陳年舊事,有什麼好說的?”朱珍兆往後退幾步,退至湖邊。
她想走,朱絳顏可不願放她走。她今夜用鬼霧攔住朱絳顏,並造出容與的幻影迷惑朱絳顏的心智,若朱絳顏真被她用幻術迷住,保不齊現在已經變成湖底的冤魂,她殺意昭彰,朱絳顏又是特別愛惜性命的,怎能跟玩耍一樣任她隨意來去?
朱珍兆剛轉身,便看見腳底開出大片絳紅牡丹,襯著夜色顯得詭異妖冶,偏偏又是極有仙氣,蠻橫地開遍湖畔,堵住她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