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廚房裡的粥和包子還有一些,但莊主的早膳,總不能吃得和尋常門人一樣,況且從小廝口中得知,這次一同回府的,還有莊主的朋友,那就更不能怠慢。
出去採買的人還沒回來,府裡雖然有活雞活鴨,但宰殺起來耗費時間,而且用來待客太過尋常,所以,姜芮想了想,打算做一道鮮香嫩滑的鱔絲面為主食,再以其他小食輔佐。
後頭水缸裡的鱔魚,是前幾日伍兒抓來玩的,春季鱔魚才出洞,比較幹瘦,好在養了這些天,長了些肉,看著還算肥美。
將黃鱔摔暈,肚裡的東西清理幹淨,剔去骨頭,切成鱔絲,和料酒蔥姜一起下鍋焯水,撈起來放入油鍋中,加姜絲、料酒醬油爆香,稍微燜煮後兌入廚房常備的高湯,放筍絲、香菇絲、白菜絲,小火煮開,最後勾芡淋香油,撒入少許胡椒粉調味,澆在已經煮熟的面條上即可。
姜芮動作熟練,又有不少人打下手,整個過程不到一刻鐘便完成。
有了兩碗熱騰騰的鱔絲面,再配上先前做好的雞絲粥、山珍包子、幾碟小菜,裝了兩個食盒,讓那小廝提走了。
廚下的人無不抹了把汗,柳柳對著那小廝的背影做鬼臉,“真討厭,就會一個勁催,哪一次莊主回來,不是先洗漱更衣的?時間明明還寬裕,他卻恨不得我們立刻變出一桌子菜來,我們又不是神仙。”
張嫂子坐在桌邊喘了口氣,說:“他也不容易,去早了未必有獎賞,去晚了前頭要罵人,只能來催咱們。好在今天有三娘在,不然我們一群人都得挨罵,說不定還要罰月錢呢。”
“對啊,”柳柳轉頭看向姜芮,一臉崇拜,“三姐姐剛才好厲害呀,勺子舞得像是要飛起來一樣,比府裡那些護衛練功還好看。”
姜芮笑道:“剛才不是說餓?現在終於閑了,趕緊吃飯吧,一會兒李媽媽回來又有活幹。”
柳柳說的沒錯,那小廝將食盒提到主院,莊主還未更衣完畢,好在食盒內有炭火,可以保溫。
就算如此,主院裡的大丫鬟還是面帶不滿:“怎麼現在才送來?”
“一個個越來越懈怠了。”
小廝只得笑著賠話。
凝香和雲香一人接過一個食盒,放到偏廳桌上,等遠遠聽到莊主和客人聲音,忙把早膳端出來,各自退下。
這是府中的規矩,她們雖然是大丫鬟,但莊主平時並不要人到跟前伺候,一些掃灑換洗的活,也只能莊主出了房門才做。
她們的地位是比府中其他下僕高些,平時也頗有幾分高傲,但是在莊主面前,並不敢有絲毫放肆,那些膽子大的,都已成了前車之鑒。
由遠及近聽到兩人在說話,可腳步聲卻只有一個,不知說了什麼,其中聽著年輕些的聲音忽然大笑起來,與此同時,來人掀開偏廳門簾。
先入內的是一名高挑青年,瞧他容貌英俊,行動灑脫,身後揹著一柄劍,是幅江湖少俠的打扮。
他走進來後,沒有馬上入座,而是往旁邊跨了一步,將門簾高高打起,嘴裡說:“你這個習慣當真古怪,明明有人伺候,卻不放在屋裡,我看你是成心要我給你做個打簾的門童。”
“有勞柳賢弟。”另一道聲音道,只聽嗓音略低,富有磁性,而後才見人走進來,確切的說,是坐在輪椅上,無聲無息滑進來。
此人就是鳴山莊莊主淩淵,看他相貌俊美,神情溫潤,氣度儒雅,可若要猜其具體年紀,卻叫人看不出來。
鳴山莊在江湖上崛起,只是這十來年的事,誰也不知其主人是從何而來,有什麼背景,只知他一夜之間就建立了如今名聲在外的鳴山莊,更叫人難以置信的是,莊主竟是個不良於行之人。
早些年,不是沒有人欺他行動不便不變,想要上門佔些便宜,結果個個有去無回,江湖上一時之間議論紛紛,以為又多了個魔門邪教,後來才知,那些上門打秋風的,竟在莊主勸導之下,棄惡從良,做了莊內門人。
這幾年,鳴山莊在江湖上每每諸多義舉,為人稱道,莊主淩淵亦成了正道上頗具名望的俠義之士。
此次淩淵出門,明面上是為祝賀武林盟柳盟主六十大壽,實際卻是與正道諸位同仁共商討伐魔教之計。
而這位柳行風柳少俠,則是柳盟主老來之子,與淩淵素有些交情,是鳴山莊常客。
等淩淵進門,柳行風才放下門簾,深吸一口氣,贊道:“好香,李媽又做了什麼好吃的?我說淩兄淩大哥,你真的不準備割愛?或者把李媽借小弟幾個月也行啊。”
淩淵溫言笑道:“李媽乃是大活人,又不是一柄劍,一杆槍,說借就借,況且她丈夫兒女都在本地,哪能輕易舍下跟你回柳府?”
“唉,怎麼我家裡的廚娘就沒一個比得過李媽?”柳行風搖頭嘆息。
其實柳府偌大的府邸,未必找不出一個廚藝強過李媽的,只是柳行風自小到大吃慣了,才不覺得好,要是真讓李媽跟他回府,或許過一陣,他又吃膩了
淩淵對此心知肚明,笑而不語。
兩人入座,柳行風迫不及待舉筷,“唔……這是鱔魚?看著黑漆漆的,味道還不錯,滑嫩鮮香,豐潤肥美,李媽果然沒叫我失望。”他動作迅速,幾下吃進小半碗麵,難得不曾給人狼吞虎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