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說不來什麼好話,他沒有上過學,也沒有過和姑娘家相處的經驗。平生接觸到的第一個姑娘,就是和自己有娃娃親的丁長平。
雖說沒有什麼哄姑娘的經驗,但是從前阿爹和孃親三天兩頭吵架時,阿爹曾經和他一起坐在稻草堆上說過些話,那時他還小,卻牢牢將那些話記在了心裡。
“你這小子,往後大了娶了丁家那小丫頭片子,一定要好好待人家,人家多少算是個讀書家庭裡養大的女兒,你阿爹沒本事,一輩子都只是個破種田的,會的東西都在莊稼地裡,離開了莊稼阿爹什麼也不是,你阿,往後要是和媳婦吵架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便安安靜靜聽著,媳婦說的話總歸有她的道理,不要和阿爹一樣,凡事一定要爭出個高下來,夫妻之間哪有那麼多的輸贏可言呢,這不,阿爹又被你阿孃趕出來了,還好有我們明哥兒陪著。”
後來阿,大旱來臨,烈日當空久久不散,家裡的莊稼地乾死了大半,阿爹阿孃老了,也終究是落葉歸根,再沒有可以看他娶妻生子的緣分了。
朱明想也不想便笑道:“娘子愛吃什麼,咱家就吃什麼,我好養活得很,只要娘子吃的開心就是。”
丁長平剛剛開啟灶上的蒸屜,險些給熱氣燙到,聽了這話更是火燒火燎,從前在家中,雖然她的爹爹是個教書先生,她的性子卻是半點兒沒有像爹爹,反倒是同她的孃親年輕時如出一轍,不熟悉的人看她總是一副文靜大氣的模樣,甚至會覺得她有些扭捏作態,哪怕在她面前說了些什麼,丁長平心中有再多的小九九,也只是耷拉著腦袋,不會多說一句,自顧自的難受罷了。仟千仦哾
只有真的熟悉她的人才會知道,她性格里還有風風火火的成分,生起氣來眉眼格外明豔動人,像是一隻炸了毛的貓咪一般,時不時伸手撓一下,想要做點什麼事情搞破壞,很是可愛。
這會子丁長平沒好氣地翻了一下眼皮,罵道:“怎麼說話的,我不過是提個意見,怎麼說著和強迫你似的,快點的,把梅乾菜扣肉端出去,好燙哦我拿不了,再不早些吃飯,等會兒該冷了。”
朱明蹲下身子,將手裡的一個老紅薯扔進了柴火堆裡,另一個麻利的拿去切了一小塊去皮,切成小塊,摻在粗麵裡烙了兩個餅子。
餅子在灶上熟得極快,這會兒丁長平剛在冰粉裡添上紅綠豆,朱明便端著一大盤東西出來了。
面對一小桌子的菜餚,丁長平最喜歡的還是那碗吃了足足三天的梅乾菜扣肉,那碗裡頭的肉不是五花肉,是朱明特地從筒骨上剃下的肉,說是骨頭留著給她熬湯喝。
據朱明所說,梅乾菜是去年他的孃親曬下的,一直放在地庫裡,久到都忘了吃,還是朱明想在娶她過門前收拾屋子,才發現了那半袋子梅乾菜。梅乾菜甜絲絲的,與扣肉一起上過蒸煮的次數越多,反倒是越好吃。那是新婚夜朱明怕她餓著給她燒的,在丁長平的心裡,這也是孃親歡迎她過門的一片心意了,因此格外喜歡。
一口梅乾菜扣肉配上紅薯烙餅,丁長平格外滿足,她用勺子舀了一口冰粉,冷熱交替間的舒適,只有吃過才知道。
手頭吃的東西太多,她都不知道怎麼下手,抬眼看過朱明,卻見他遞來了一小碗紅薯,是在火裡煨過的,老紅薯沙沙的,沒有那麼甜,卻也是甜滋滋的。
丁長平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我們這些東西已經夠吃了,你還煨紅薯幹什麼,這留給給你明日帶去鋪子裡吃多好呀,總比干巴巴的餅子好吃得多。”
朱明卻是不甚在意,一雙眼直愣愣地看著自家媳婦,過了好久才前言不對後語說了一句:“媳婦,你這張小嘴巴巴巴不停數落我的時候真好看。”
朱明不會說,在他的父母相繼離世後,他想過去鄰村退婚,他孤家寡人一個,沒有必要拴著人家黃花大姑娘。可在他聽說丁家父母也在這次旱情裡身亡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準備足夠的銀錢,給丁長平一場體面的婚禮。
雙方父母都是離世不久,朱明沒有大半,也沒有那麼多的積蓄大半,只是該有的禮數半點兒也沒有少丁長平的,甚至連家裡的八兩白銀,也全權交給了丁長平保管。
他是個打鐵的粗人,不知道說些什麼才能證明自己對姑娘家好,但其實不需要多說什麼,他做的事情,便足以讓丁長平動心。
父母離世之後,朱明已經許久沒有聽到別人對他的關心了。他曾經快要被餓死,是路過打水的劉叔給他塞了個餅子救回來的,後來他學聰明瞭,跟著從前在餐館裡待過的劉叔學了些簡單的菜餚,這才沒有被活活餓死。
可惜那個好心的劉叔被家中長子接進了城,劉叔走的匆忙,朱明沒有來得及問人家的住址,應當是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丁長平到底是個女兒家,心思幾轉,也明白家裡這木頭腦袋是什麼意思,怎麼著也算是半句好話,她當然很受用得應下,她還不忘笑著補了一句囑咐:“瞧你那樣,趕緊吃,我有點飽了,這半個烙餅你吃,你那個留到明天帶著路上吃去。”
喜歡靈樓客棧請大家收藏:()靈樓客棧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