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媒婆笑盈盈地喊著,高堂之上空蕩蕩的屋子裡,朱明一身棗紅色的喜服,一手拿著紅綢子,一手掏了兩塊銅板,給媒婆遞了去。
媒婆拿著那兩塊銅板,毫不忌諱地放進嘴裡咬了一口,確定是真的才扭著屁股離開這件家徒四壁的茅草屋。
確定走遠了,那媒婆才忍不住嘀咕著:“真不知道老朱家這孩子是怎麼想的,如今都是什麼年頭了,每家每戶連新鮮的菜,新鮮的米都不一定吃得上,他還花錢娶媳婦兒,真是敗家子,難怪老朱和阿明他娘都沒有扛過烈日。”
這是一個人人自危的朝代,起初只是三月不散的烈日當空,後來是整整一年的日光照射,再肥沃的土地也沒有扛得住終日不散的烈日炎炎暴曬,杭煙村已經是極為幸運的了,都說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煙村位於杭州灣的下游五十里開外的地方,曾經接待過三品官員,得了個杭煙村的文雅賜名。
這裡雖與繁華的杭州灣並沒有太多的干係,只是蹭了個名頭,卻也是實打實的瓜肥地潤,適合農作物生長,這裡的村戶並不多,幾乎是人人家中都有水井,村口還有一條大河,那是從大青山留下的泉水積攢而成的,是天生的依山傍水。
哪怕是經歷了長達一年的大旱,杭煙村裡的良田也只是出現了大批次的減產,多多少少,還是能養活自家的。隨著村口大河水位的下降,米糧的價格也是水漲船高。
在這樣的日子裡,朱明還花了足足半兩銀子娶了臨村的孤女,縱然媒婆並不理解,甚至是念著和朱家是鄰居的那麼一點情分,幫著操持那簡單得不能更簡單的婚禮,她還是想要碎碎念幾句。媒婆一邊念著,一邊揣著兩塊銅板回了家,等到入了夜,她去村口那麼一坐,全村的女人都能知道朱家這檔子事兒。
而那朱明,此刻小心翼翼地拿起提前準備好的秤桿,挑起了女子的紅蓋頭,那是他清早起來去鎮上特地買來的,不算是特別上乘的料子,卻也是他能買到最好的。qqne
朱明看著眼前嬌羞的人兒,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著:“家裡沒有酒,我只準備了清水,娘子若是不介意,那便共飲可好?”
身著嫁衣的姑娘羞得滿臉通紅,她名叫丁長平,因為她出生在長平元年,她的父親是臨村的教書先生,一等一的文雅,給她取了這麼個文靜大氣的名字,讓她在村口一眾二丫,三妞裡顯得格外不同。
丁長平與朱明是父母定下的娃娃親,丁長平的父母與朱明的父母年歲大了,都沒有熬過一整年的烈日,她本來以為自己會一生孤苦,卻不料那少年帶著媒婆上門求娶,她帶著一身母親為她縫製的嫁衣與十兩家當,毫不猶豫地嫁了。
丁長平沒有給自己留半點兒後路,她託人把自家的房子賣了,普普通通的一間磚房,賣了二兩銀子,她帶著十二兩銀子與一身嫁衣,義無反顧跟了朱明。
朱明待她極好,生火做飯,哪怕是喝粥,她碗裡的米粒都比朱明碗裡的要多上許多。如果說她喝的是米粥,那麼朱明喝的就是米水。
再簡單的婚禮儀式也需要準備許多東西,交換名帖,上貢,入族譜,這些事情都沒法免,朱明足足操勞了三日,才將所有事情處理妥善,他甚至抽空去買了紅蓋頭,這讓丁長平分外動容。
可是女兒家的勇氣總是一鼓作氣,再而衰的。此時此刻,兩人面面相覷,丁長平卻是不好意思了,她沒有了那時候在自家門口滿口答應朱明求娶的勇氣,甚至說不出拒絕共飲的話,她只是囁嚅著應了聲好。
朱明得了回覆,將那葫蘆瓢中盛滿水,先遞到丁長平嘴巴讓她喝了一口,才將剩下的全都囫圇進了肚子。
後來的後來,是薄被帳暖,是聲色犬馬裡纏綿悱惻的交頸而眠。丁長平前陣子不是沒有和朱明一起同床共枕過,卻從未想過,原來夫妻之間是那樣的親密,是那樣的…肌膚相親,恩愛繾綣。
共飲合巹酒,此後到白頭。
後來的後來,丁長平也會想,如果當初喝的是酒,而不是水,是不是他們也能像畫本子裡寫的那樣,平平淡淡到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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