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問在宋鈞廉的陪同下去了中醫館診脈,結果並不是十分理想,中醫院不建議保下這個胎兒,說對母體會有傷害。江素問不願放棄這個期盼已久的孩兒,最終的結果還是回到西醫院住院治療保胎,這一待就是四個月。
江素問讓橘安把錦繡帶來,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每天除了吃吃喝喝以外,就是刺繡,一針一線裡,是對孩子出生的期待,也是她的日思夜想。
住院期間龐惠惠時常來看她,給她帶新奇的糕點,最新款式的時尚服裝,陪她說說話,但一不小心和宋鈞廉碰上面,龐大小姐就會揚起下巴不理人,她記仇,不和莽夫一般見識,也不和莽夫說話,尤其是吃葡撻不加糖的宋某人,每次都能引來江素問的笑意盈盈。
江素問記得,龐小姐曾說:“江江你要多笑哦,不然生下的寶寶像這個木頭,笑都不會,半點兒溫度都沒有。”
而宋木頭本人只會拿著一個削好的蘋果,遞到她手上,聲音淡淡然:“用不著師姐操心,孩兒一定像我。”
那是江素問心裡對住院這段日子最為溫暖的畫面,愛人,朋友都在身邊陪伴,都用自己的方式關心她,愛著她。
宋鈞廉來看江素問的次數不多,他好像很忙很忙,忙到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連下巴的輪廓都比之前凌厲。來看江素問的時候,也大都是在半夜,見了一面,說幾句話,便匆匆離開。
江素問曾問他,孩兒要叫什麼名字,他說:“無論男女,都叫宋慈,擁有慈念之心,在這個亂世才走得平安。”
江素問說好,將宋慈這個名字牢牢記下,那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後來的某一天,橘安帶來了一封宋鈞廉的信件,是訣別信。
“北平淪陷,鈞廉身為軍長,應在前線,望妻速回蘇州,勿念。”
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將江素問與未出世的孩兒一起重重拋下,宋鈞廉把她託付給了龐家,龐惠惠替她牽線,讓她離開了北平,回到蘇州。
龐惠惠要回英國避難,路上捎帶了她一段,走的是水路。江素問帶著已經繡完花樣的錦繡逃去了蘇州,宋慈是在南京出生的,戰火紛飛的年節,橘安帶著自家小姐與小少爺回了家,只有家裡,可以抵擋外面白骨生花,泥沙遍地的遠山近水。
江素問沒有來得及坐月子,那塊繡滿紋樣的錦繡裹著她的宋慈,一路逃回了蘇州。而江家父母,比女兒更早知道宋鈞廉的死訊。馬革裹屍,死無葬身之地。
江素問沒有問過丈夫的下落,其實她很早就知道了,上了北平的戰場還有生還的可能呢?
她的那塊錦繡,終究沒有機會變成宋鈞廉身上的衣衫,而是一直壓在箱底,寄託一份思念。
江素問總對宋慈說:“你的父親,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一晃就是三十年,從少婦到垂垂老矣,江素問從未改變過對宋鈞廉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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