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也該是訣別的時候了。
都說是曲終人散,縱然楚景湛再不忍心,也得面對該要發生的事情。
皇帝給他這個小舅舅賜下了一門婚事,對方是帶著領土下嫁的小國公主,不知道為什麼看上了他這個閒散王爺,小公主驕縱得很,得知他養在桃花林中的傾兒,揚言可以納她進府,只是需傾兒在她手下伏小做低,做她的貼身丫鬟隨時伺候著,若不入府,便走得遠遠的,不要髒了她的眼。楚景湛不是沒有想過納傾兒進王府,只是傾兒曾經身為雅妓,在酒館以奏樂為生,這在名帖上記錄在案,若是入了府,難免被那些個貴女明裡暗裡的欺負,他不捨得。
如今即將進門的公主放了話,背靠皇帝朝他施壓,他也沒辦法。
楚景湛自衣袖中取出那對白玉寶釵,動作忽的頓了片刻,仍是強顏歡笑哄著:“卿卿莫要怪我來遲,你的生辰,我怎好怠慢,這不是緊趕慢趕,讓工匠做了對無雙的寶釵來贈美人。”
傾兒青絲鬈鬈,柔荑撫鬢,頗有些含嬌帶怯的小女兒情態,靠著身旁人的臂膀,實則是為掩飾自己羞怯得不像話,寶釵贈青鸞,何須點眉妝?都說簪釵不輕易贈佳人,贈簪釵有定終身的意思,那麼我的王爺,你是不是想納我入府,我終於等到了麼……
傾兒強裝鎮定,只等著那一句喜訊,因為興奮,有些掩飾不住言語中的愛意與嬌嗔:“王爺就會取笑傾兒,那這寶釵,怎麼著也要王爺親手替小女子戴上,以示懲戒王爺姍姍來遲的罪責。”
伊人面若桃花,歡喜之情溢於言表,楚景湛看在眼中,卻越發心如絞痛,再不敢看她星辰般耀眼的眸子。他怕多看了一眼,心中再多上幾分不捨,再難說別離。
楚景湛將寶釵一分為二,只將其中一釵簪上傾兒的青絲。聰慧如她,想必她自當明瞭其中深意。
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
自古以來簪為一股,釵為二股,將釵分作二股,是離別之際夫妻各自保管其中一股,留作紀念,分釵贈別。
白玉寶釵是生辰禮沒錯,但也是離別的贈禮。
楚景湛輕嘆一聲,聲音輕若寒風:“我要娶妻了。”
分釵本就是離別之意,傾兒又聽這輕描淡寫的一句,不禁悲從心起,眸中水珠搖搖欲墜,所有的悲傷與無助,在這一霎肆意妄為。她微弱的聲音帶著顫抖的溫柔:“能入王爺青眼,想來是貴門良女,不知道傾兒有沒有機會,改日見一見王妃可好?”
傾兒沒有說出口的是,她想要告訴王爺的妻子,王爺不喜甜食,卻偏愛那桃花做的桃花酥,王爺不嗜酒,卻偏愛那桃花釀的桃花酒,那些零零散散的方子只有她有,王妃需要的話她可以如數交出。這樣往後,哪怕王爺對她厭棄,不再來這桃花林見她,來年也同樣可以享有往年都有的小點,一切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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