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輕…輕點，妾…妾受不了了。”
姝妃一聲聲撩人的吟哦出口，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不過沒有關係，沒有人在意，正在興頭上的兩人突然聽到殿外雜亂的聲音，擾了雅興的皇帝起身自顧自睡下，沒有再繼續。
姝妃伺候著皇帝睡下，這才披著紗衣走出來，顰蹙著眉頭罵道“是誰這麼沒眼力見？”
宮人抖得像是在篩糠，誰不知道這姝妃娘娘是皇上的新寵，盛寵之下，難免囂張跋扈，不小心些，什麼時候掉了腦袋都不知道，今天又遇到這麼煞風景的事情，真的是倒了大黴才碰上這個差事。宮人戰戰兢兢半天才開口答話“是…是廢后鍾氏。”
“好你個鐘氏，一介廢后如此猖狂，且讓本宮會會。”
姝妃不甚在意，卻也想去見見那所有人口中賢德的皇后，她起身更衣，一襲棗紅織花緞戈地，玉足綴銀鈴行步有聲，紅裙上繡木芍藥，細細銀線勾出精緻輪廓，一頭青絲未挽，直直放下，稍有凌亂更見方才歡愛後的痕跡，蓮步嫋婷，扶腰至人前，道“君上方才費心勞力，淺睡不久，想必無閒情來見姐姐。”
鍾憫聞媚語，抬頭望去原是姝妃，冷笑著移開目光：“這聲姐姐可真親暱，不過你區區一個妃嬪，還不配同本宮稱姐妹。皇上要不要見我取決於他，你又怎可擅自揣度聖意？”
鍾憫又見她衣衫凌亂，心中自是明白，這是剛剛經歷過一場情事。她暗暗咬唇，定了心神，還是忍不住出言嘲諷：“妹妹也真是勞身了，姐姐奉勸你一句，有些事還是適度，自己做不了，還是讓六宮妃嬪雨露均霑才是。”
姝妃由其身上看到了嫉妒的痕跡，從上看下掃視一番，鍾憫妝容依舊，只是未免有些憔悴，顯然是強撐著心力來的，一介廢后，有什麼資格對正當盛寵的她評頭論足？
姝妃低頭把弄手上丹蔻，言“若非，姐姐如今這般情態，還指望可以見君上一面？瞧瞧，這是不是該在臉上烙下罪臣之女四字才好？帝君早已睡下，姐姐這般如花似玉的模樣，何必在這裡耽擱年華。”
姝妃素手撫腰下，表現出幾分疲憊，柔聲道“是該適度，勞煩姐姐關懷，若他日妾有孕，定當請姐姐來為皇兒洗七。”柔荑執帕掩唇，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這才續話：“妾惶恐，倒是忘了姐姐已然不是六宮之主。”
鍾憫聽了這話，怎麼也生出三分氣來，她只是揚了手，還沒有落下，卻見姝妃這個不服輸的衝上來，兩人瞬間扭打在一塊兒，沒有半分身居高位該有的儀態。
彼時帝哥兒被人擾了興致再無心繼續，近日處理國事也是勞累，便翻身擱下淺睡，只聽殿外嘰嘰喳喳一片喧譁，他掀被之後稍微理了一下褻衣，披了件外裳開門一瞧，好傢伙，廢后與姝妃廝打與一片，還沒有人敢去拉架，他連忙上前擁過姝妃，見她淚眼汪汪，心生憐憫，軟聲安慰了兩句。
又見廢后站在一側，衣冠不整，冷眼一瞥，對跪滿一地的宮人們說：“一群沒有奴才，見你們的主子這樣被欺負你們都站在邊上幹什麼！連拉架都不會，朕養你們有什麼用？”
他望著廢后，伸手給了鍾憫一耳光後，面無表情說了句：“朕原以為你溫柔賢淑大方得體，沒想到都是騙朕的，你就和你那個爹一樣，狼子野心，其罪當誅，朕念與往日舊情饒你一命，你不要不知好歹，以後不要出現在朕面前，平白讓朕厭惡！來人，將廢后扶起，癱坐在地上，這成何體統！”
話字字珠璣，誰能忍住不聲聲帶淚？
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句“皇上，你這是不要阿憫了麼？”
只見皇帝將姝妃安撫在一旁，一步一步走向她，眼中望她已無當初的半分深情。
男人用力捏住她的下顎，感受著她微弱的呼吸，咬牙道：“要你？朕何時要過你？廢后鍾氏，你以何身份要朕要你？朕當初既能給你三千寵愛今日也可毀了它，那鏡花水月的愛，朕陪你演了幾年，朕也算是對得起你了，你要怪只能怪你那爹，貪心不足，位高權重，是他不知好歹，貪戀強權，這才毀了這一切。至於朕，不曾要你也不想要你，娶你只是為了收回你鍾家的權利，功高震主，你如今還不明瞭麼？朕已經放你一條生路，你休要逼朕殺了你。”
皇帝擁著姝妃揚長而去，可憐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鍾憫癱坐在地上，感受不到寒意，她的心，可比這磚頭還涼。
帝王心，原來不過是過眼雲煙的假意討好，從頭到尾，只是她一個人的真心付出罷了。
她看不見周遭受過她恩惠的宮人在抹淚，替她不值帝王心冷，也聽不見姝妃走之前的那一句不知道有幾分真心的點撥：“知道麼，君上不要你，因為你姓鍾，有關江山，又何來兒女情長？可憐，鍾憫，你真可憐。”
她只知道，她好累。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多說一句話了。
世上最可怕的，大概就是物是人非了吧。
鍾憫不知道這一世的書生對她有幾分真心，但總歸，不會都是假的。
帝王情，來得快，散的快，可總歸是有存在過的。
留在記憶裡的人最可憐。
是了，這天下最可憐的女人便是我。我還是我，他卻不是他。
鍾憫勉強支撐立直了身子，面容蒼白地可怕。
她被宮人攙扶著回了冷宮，身子卻不似來時那般有溫度。
這一面，讓她寒涼到了骨子裡。
她在空蕩蕩的宮殿裡，忍不住回憶兩世的往昔，歷歷在目，歷久彌新。
“曾經的狐妖，只為了與他在一起而許下心願為人，卻忘記了許他曾經給我的愛。宮廷的景色淒涼，天空卻是這般明淨如洗，就像當初我與書生在一起的日子，簡單純粹，滿是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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