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風見荊明悲痛欲絕的樣子,自己心裡更是難受,怯怯的說道:“荊明,阿依莎已經離開我們了,你莫要再傷心!”
“不會的,阿依莎不會離開我,她還沒有嫁給我呢……”荊明歇斯底里的咆哮著,搖晃著阿依莎僵硬的身體,大顆大顆的眼淚流在她的臉上,卻是始終不肯相信懷中玉人兒已經逝去。
一朵燦爛的花兒就在他懷中慢慢枯萎,難受的是,他根本就無能為力挽回這一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閉上眼睛、停止呼吸,一抹餘香在空中漸漸消散,仿若無法立足的魂靈被風慢慢帶走,空『蕩』『蕩』的軀殼,沒有了靈魂的寄託,變得冰冷僵硬,生與死的界限其實並沒有那般明顯。
梅蘭風知道他心裡難受,不敢再打攪他,順著九兒等人的足跡往前走去,幾十丈外,卻見九兒和小飛、聶峰空著手回來。
“將軍,阿依莎怎麼樣了?這草原上真的沒有『藥』材,連草根都被前行的軍士挖完了。”九兒道。
梅蘭風淡淡的搖著頭,長嘆一聲:“不用找了,阿依莎姑娘已經離開了他!”
眾人皆愕,這沼澤地裡的野菜也未免太毒了一些,半個時辰未到,便奪取了阿依莎的『性』命,七尺男兒聶峰擠下了兩滴眼淚,囁嚅道:“這女子情真意切,善良美麗,這一次為了救我們,竟然不惜以身試毒,我們以前竟然那樣待她,都欠她一個還不清的人情啊!”
“我太小心眼了,都是我對不起她!”梅蘭風含淚說道:“大元帥正自悲傷,莫要再去打攪他,讓他與阿依莎有一個安靜的告別吧!”
沼澤地裡又瓢起了『毛』『毛』細雨,卻是比不上荊明的淚雨滂沱,他緊緊的摟著阿依莎冰冷的軀體,生怕她要離自己遠去,不時的親吻她那已經沒有了血『色』的嘴唇。
阿依莎安詳的躺在他懷中,身上冰冷,如一個冰封了萬年的美人,帶著嫵媚的笑容,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上,再也看不到她那『迷』人的褐『色』眸子,十來根黃『色』的小辮子直直的垂到地上,臉『色』蒼白如雪。
相處時間雖只有一個月,這個風情萬種,愛憎分明的維吾爾少女卻在荊明的心中留下了永恆的記憶,真主派她來到他身邊,卻又無情的將她奪走,命運就是這樣與他開著各種不同的玩笑,折磨著俗世裡的痴男怨女。
“食我肉糜!”
阿依莎的話語一直在他耳旁迴響,失去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子,荊明心裡的悲痛無法形容,唯有長嘆息、長嘆息……
“森額爾,你食言了,你說過要嫁給我,卻是又要我等到來生!”荊明喃喃自語,用手輕輕整理著她額上的髮絲。
雨越下越大,荊明如一樽雕像般,緊緊摟著阿依莎一動不動,一隻手與她的手十指相扣,共著這沼澤地裡的一番風雨。
“荊大哥,莫要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得保重自己啊!快讓阿依莎姑娘入土為安吧!”小飛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輕聲說道。
“入土為安?”荊明苦苦一笑,搖頭道:“不,我要帶著森額爾走出這鹽沼澤!”
“我們自己尚且無法保證走出去,你帶著阿依莎,更是不可能,梅將軍要我來跟你說說,今天就地歇息,明日大早將阿依莎在此埋葬後再出發!”小飛提醒了一聲,往梅蘭風走了過去。
沒有人再去打攪他與阿依莎的寧靜,荊明的聲音已經哭得嘶啞,眼淚也快要流乾,西征幾個月以來,早已見慣了生死,似乎已經麻木了,卻是對這個突然離去的西域女子無法釋懷。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美麗漂亮和善良,更多的是她那份捨己救人的情懷,是她那份“食我肉糜”的大愛。
……
晨曦籠罩著沼澤地,整整一夜過去,荊明都坐在原地一動不動,時而喃喃自語,時而仰天長嘯,時而放聲高歌,時而嚎啕大哭,可是阿依莎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梅蘭風一直坐在不遠處陪了他一夜,直到晨曦初綻,才召集聶峰、小飛和九兒三人尋了一塊相對較高的地方,用劍挑出了一個長方形的坑,那是給阿依莎準備的墓坑。
做好這一切,幾人走到荊明身邊,聶峰怯怯道:“大元帥,都一夜了,阿依莎該入土了!”
“聶大哥,我對不起阿依莎,沒有能好好的保護她。”荊明木納的說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沼澤地裡的死亡,無法預測,我們只能默默承受,荊大哥,忘了她吧!還有幾千將士等著你去指揮!”小飛輕道。
荊明冷冷一笑:“小飛兄弟,我想了整整一夜,總覺得我們虧欠了阿依莎的,二渡塔里木河時,若是沒有她那紫杉木弓,我們幾千將士早就死了,昨日,若是沒有她,死的將是我們這幾人,我們所有人都欠他的,可是軍中卻一直有人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因此,為了恕罪,我一定要帶著她走出這沼澤地!”
梅蘭風一愣,細細一想,覺得自己以前確實有些過份,上前怯聲道:“荊明,我知道錯了!無論你如何罰我,我都認了,若是你定要帶著她走出沼澤地,我梅蘭風也無條件支援你,可是你想過沒有,維吾爾族講究靈魂與真主同在,若是阿依莎的遺體毫無尊嚴的被你我扛出沼澤地,那是對死者的不尊重,我希望你能理智的想一想!”
說罷,見荊明微微抖動了一下,梅蘭風馬上給聶峰和小飛示了一個眼『色』,兩人上前掰開荊明的手臂,將阿依莎遺體從他懷中抱了出來,小飛道:“荊大哥,我們要將阿依莎姑娘下葬了!”
長方形的墓坑裡,維吾爾少女猶如一具熟睡的美人魚,安詳的躺著,縱然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也掩蓋不住她嬌美的容顏。
聶峰正要捧一把泥土掩下去,荊明如夢初醒,狂吼一聲跑了過去,一把推來聶峰,跳下墓坑緊緊的抱起阿依莎,眼淚噗噗而落。
過了許久許久才眾人不敢打攪,荊明才將她緩緩放下,從手腕處取下一個同心結,那是出征前,梅蕊公主親自給他戴上去的,此時他的嘴裡囁嚅道:“森額爾,這同心結就當是阿卡與你同在!”
說罷,將那同心結緩緩的戴到阿依莎的手腕處,隨後又取出她腰間的匕首,左手捋起自己一把頭髮,揮動匕首割了下來,跪在她身邊,拿出她一個長長的細辮子,將自己的頭髮綁了上去,阿依莎黃『色』的髮束上,便呈現出一縷顯眼的黑絲。
“結髮為夫妻,此生共枕蓆,森額爾,下一個輪迴遇見你,阿卡定要與你結髮,做一對生死不渝的夫妻……”
荊明悲痛哭道,再深情的望了一眼,狠心的別過頭去,捧起一把黑土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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