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理,早在許清濁初練“陰符藏花功”時,花如何就已給他講述過。他亦明白,父親只在題本上留了內勁修行的心法,而不著對敵招式,一是沒有閒暇,二是因為招式較為輕,相比之下不那麼重要。
當年花如何搶奪許清濁的題本,窺得了“陰符槍”的奧秘,如今藉此能與周天教主抗衡,許清濁又是激動,又是喜悅,哪裡還管什麼門戶之別、偷學大忌?只盼師父用上父親所創的神功,將那教主打得落花流水。
其實,他猜得不全對。花如何心高氣傲,當年尚且敵視槍王,怎會去練“陰符槍”?她只是借鑑了槍王創出“陰符槍”的思路,化其殺意為劍招,從死士劍圖上創了“死士八劍”。
詩云: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殺傷之意,生於兵道,即是不講仁慈,趕盡殺絕,與生養之意背道而馳。縱觀華夏武術,本就因諸侯逐鹿,伴隨兵事興起而生,戰場之上的廝鬥,完完全全便是殺戮害命。
因此,一開始哪有什麼拳腳套路、劍招刀訣?能殺人的武術就是好武術,直到後來人們逐漸發現,還可以用技巧制敵,才有了所謂的技擊一學。
既然學會了拆解之技,要想殺人,或者被殺,都不太那麼容易了,有時動個千百招,拆得眼花繚亂,往往也分不出勝負。逐漸演變成誰的體力悠長,誰就有更大的優勢。
所以無論是外家的磨筋煉髓之法,還是內家的吐納練氣之術,都為養生之道,重在增長體能,培養真元。如今武林中任何一個門派,入門都是先練內外功,強身健體,而沒有一上來就學如何殺人的。
但一門從兵道中誕生,崇尚殺傷的武學,卻走上了養生的修行路子,如今的習武之人雖然不覺有異,在某些人看來則有點荒謬,彷彿武術一開始就走岔了路。
許明燈就是如此,他在關外帶兵打仗,熟知兵事,更見慣了武林中各門各派的武功,熟而求變,自然而然突發奇想:為何不創出一門拋棄了養生,而著重殺傷的內功來?
經他無數嘗試後,“陰符槍”誕生了,練出的內勁,偏主殺伐。一般內功是養命,“陰符槍”卻是害命,許清濁從小練得痛不欲生不說,連許明燈都差點把自己練死,由此而見,它的確不負“武學之始”的名頭。
可是一旦練成,生為殺克,尋常武人修得的內力望風披靡,恰好作其獵物美食。當年許清濁還是孩童,遇到的敵人哪個功力不勝他十倍?可只消用內力刺探他體內,均被“槍勁”震散,早在那時,威能便已初顯。
花如何從那題本上悟得了“陰符槍”的道理後,接著便明白了槍王所留的“成年者斷不可習練”的告誡是何意義:這殺傷之氣反噬,劫數猶如洪水猛獸。縱是槍王復生,再渡一次,仍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唯有本來沒練過其他內功的孩童,修習“陰符勁”,才能儘可能減弱其危害,勉強練成,而無後顧之憂。換作成年人,本身氣血充盈,極易助長其反噬,假使還練過別派內功,相互衝突,那是更是火上澆油了。
花如何曾推想過,槍王必然在練“陰符槍”前,已修得一身極強的內力,反噬之劫至時,將畢生內功為屏障,抵消“陰符勁”的衝擊,最後僥倖在內力耗盡前,磨去了“陰符槍”的銳氣,再趁機將其一舉降服。
花如何身無深厚內力,想要如槍王那般渡劫,連九死一生都辦不到,註定要十死無生。因此她並沒有修練“陰符勁”,此刻力拼周天教主,所用的內力其實仍為“藏花勁”。
只不過,她因熟讀題本,又曾施救過許清濁,對“陰符槍”的奧妙瞭然於胸。當下巧用“藏花訣”,極盡其變化之能,模仿“陰符勁”的特質,藉此施展“死士八劍”,以剋制教主的真氣鐘罩。
“死士八劍”分別為劈頂、斬首、卸肩、刺心、破腹、斷腰、截腿、碎骨,取意春秋戰國時的死士,這些人嗜殺成性,無論行刺客之事,還是互鬥供王族取樂,皆以性命相搏,決生決死。
花如何自石球炸裂後,第一次出劍,周天教主的氣鍾便被她一劍切開,身軀顫抖,小退了一步。她精神大振,接連又將八招劍法一一使出,和周天教主一退一進,從塵霧中邁出。
周天教主的一身內力,可謂天賜,應屬先天靈氣。雖經人身孕養,日久以來化為真氣,自然也被“陰符勁”剋制,但不致於全潰。何況花如何這時用的“陰符勁”,本質上是“藏花勁”冒充的。
如此一來,再打折扣,周天教主的先天真氣僅被她剋制三成。但在高手手中,有了這三成剋制,一身高明武功就能施展出來,不再如起初那樣,根本攻不破其“天地萬古鍾”了。
“死士八劍”使出數招,花如何巧思更生,將其與“十二芳華劍”混合同使,待斬斷氣鍾,長劍一抖,轉為“十二芳華劍”中的“凌波劍”,從切開的通道中飄然而入,再轉為“死士八劍”中的“破腹”,直刺對方丹田。
周天教主從來無敵慣了,猛然給她壓制,手忙腳亂,但漸漸也適應了不少。他感知到敵人這一劍來得兇狠,平抬右掌,往下一按。掌劍尚隔兩尺,花如何頓覺劍上有如千百斤的重物一般,劍尖下沉,刺不中他身軀。
喜歡濁世清歡請大家收藏:()濁世清歡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