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琢磨著這事,渾忘了聽那祭司唸誦,半晌回過神,才發現對方舉著蟾蜍的雕像,口中滔滔不絕。她心裡登時一急:“蛇蛛蜈蟾蠍依次排,蠍不在這裡,他馬上就唸完了?唸完了,按禮將要收回雕像......糟了!”
側頭一瞧許清濁,發現許清濁也正看過來,情知他聽不懂苗語,只得望著自己,等待命令。毒靈子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立即動手,許清濁點了點頭,按照計劃,悄悄往坡邊移動。
不料毒靈子指著他,大叫著說了幾句,周圍人的目光全都聚來。許清濁一慌,不知發生了什麼,手按劍柄,以防被人偷襲。前方一個壯漢滿臉狐疑,走到他跟前,衝他喝了幾句。
許清濁一頭霧水,搖頭不語,那壯漢嘿了一聲,伸手往他肩上扣落。許清濁拿劍鞘一擋,勁力湧出,將那壯漢推開數尺。那壯漢幾乎站不穩,又驚又怒,叫了幾聲,便有五六個漢子一齊衝許清濁撲來。
許清濁哪知道毒靈子喊的是:“他是奸細!”那壯漢問的是:“你是不是奸細?你是誰?”他一句也沒答上,人家自然懷疑到了極處,預設他圖謀不軌,當即喝令眾人一起把他拿了。
原來毒靈子聽那祭司已向五寶之靈祈禱完畢,許清濁這會兒再潛去坡邊,那就遲了,唯有提前迫他鬧事。許清濁心中不忿:“不知毒靈子說了什麼,這些苗人好似要殺了我才肯罷休!”
他斜眼一覷,毒靈子已擠出人群,悄悄藏入那大棚附近的陰影中,暗歎:“罷了,我本來也該當誘餌,盡力掩護她就是了!”既然想通,秋霜劍猛地出鞘,一路“絕色劍”運使開來。
劍勢凌厲,雖未沾人身軀,亦顯威力無匹,嚇得眾苗人不敢靠近。這路劍法的要旨是豔而尊,著重氣魄神韻,一旦領會劍意,彷彿花中之王綻開,縱有萬花前來鬥豔,也不得不向其低頭臣服。
圍攻他的幾個苗人俱是庸手,無法瞧出他劍意中深藏的牡丹,隱約只覺此人力強劍銳,萬萬不可觸其鋒芒,一時間鬥志渙散,繞著他不停轉圈,卻無一人上前。
猛聽有人大聲吆喝,圍住許清濁的漢子們忙讓出了一個豁口,十來個人影各持兵刃,疾步踏入戰圈。許清濁暗想:“他們肯定就是苗人裡的武功好手了!”餘光一掃,之前武藝較差的漢子逐漸退走,只剩這些新來的了。
一個穿著黑褂的漢子將彎刀搭在胳膊上,忽地欺到許清濁身近,刀勢如毒蛇吐信,揮向他的腰際。許清濁瞧他招式怪異,忙使出全力,一劍迎去,刀劍甫碰,咣的一聲,那彎刀脫手飛遠,從坡邊落下,不知所蹤。
許清濁一怔,心道:“怎地如此不堪一擊?”側眼瞥去,那使刀的漢子嚇得面如土色,不住後縮。另有幾個漢子齊聲咆哮,或使怪異兵刃,或用怪異招數,往許清濁身上擊來。
許清濁出劍數招,霎時擊退好幾個敵人,方知這群苗人果然如毒靈子所說,武功雖有些特別,招式十分簡明粗陋,甚好對付。他信心大增,索性轉變為“紅雨劍”,劍勢密集,頃刻之間,乒乒聲不絕,將敵人的兵器打落一片。
鬥得正酣,有人吹了聲哨,正與許清濁交手的幾人紛紛讓開。前方突然冒出兩人,雙手端著筒節似的物事,微微一按,兩股黑霧從其中冒出,同時地面茲茲作響,許多毒蛇、蜘蛛、蟾蜍、蜈蚣、蠍子或爬或跳,朝他足下聚攏。
自從許清濁出手,坡上眾人視線始終隨其而動,毒靈子十分欣喜,早已脫離了混亂的人群,伏在夜幕中,只待五毒聖使也都離座參戰,立刻從那長桌上捲走四座小雕像,就此揚長而去。
可見了對方這陣勢,心中一凜,暗叫不好:“這是蚩尤五毒陣!愛哭鬼只怕難以抵擋!”這兩名蠱師放霧放毒,並非隨意出擊,而是使出了苗族內的一門奇陣,效仿遠古之時,蚩尤對戰黃帝的陰毒陣勢。
傳說中,蚩尤此役放出的霧瘴帶有劇毒,連綿百里,人眼不能視物,中者立倒。霧裡另有無數毒蟲向前悄然躥動,黃帝的先鋒軍隊毫無察覺,被啃得屍骨不剩。黃帝被迫退兵,後來請了天神相助,這才破解該陣。
毒靈子一見毒霧先起,五寶隨後,好像排兵佈陣一樣,井井有條地圍聚而至,即知此陣貨真價實。但她從來懼怕蟲蟻,遠望已毛骨悚然,縱有援手之意,卻是壓根不敢靠近。
又想:“愛哭鬼的性命倒是其次,萬一他就這樣給打敗了,五毒聖使則無須離座。我貿然去搶信物,未免被他們察覺收回。”焦急望去,許清濁雖慌不亂,秋霜劍橫揮幾下,豎劈幾下,毒霧竟給他切開,往旁邊湧過。
毒靈子吃了一驚,暗想:“他還有這等絕技?我可小覷了他!”又見他往身下發招,簡單揮了兩劍,許多蜘蛛、蜈蚣給掀了起來,倒飛回霧裡,體型稍大的蛇蟾蠍也都退了幾分。片刻之間,他的腳下竟騰出一片空地來。
許清濁此時使的正是“十二芳華劍”中的“水淨劍”,此劍取意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劍法既潔且正,鎮壓百邪。在技巧上,則是以“藏花勁”催動劍風,驅趕身週一切異物,令邪毒無法逼近。
當年他畫荷花,畫了整整一個夏天,耗時最久,體會最深。劍意即花,這一路劍法的要旨,是由他自行領會悟得,比起三芳教導的三劍,功力還要更高。所以他仗著這本領,才敢答應毒靈子的誘敵之策,大膽與苗人的毒蟲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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