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何望向蘭韻,見她也一臉驚訝,喚道:“蘭韻,取茶上來。”蘭韻一聽,就知花如何所說的茶,是武林中入門所用的拜師茶,不敢怠慢,忙道:“我這就去準備。”
花如何冷哼一聲,回到座位坐好,將系在手腕上的令牌摘下,舉在面前,道:“此令為我花家掌門信物,見令如見掌門,你既入我門,先向令牌磕頭。”許清濁道:“我、我……”
他正跪著,聽花如何這麼一說,也不好起身,但要他拜入花家,心中著實難以接受,伏在地上,卻遲遲不肯磕頭。花如何道:“你不磕頭?那也好,我現在就殺了你,也不用履行雲天的囑託了。”
許清濁嚇了一跳,忙道:“我磕,我磕……磕幾個?”花如何道:“三個。”許清濁瞧了瞧她臉色,知道反駁無望,依言磕了三個響頭,只覺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花如何道:“很好!”收起令牌,見蘭韻已端茶邁進廳裡,輕輕點頭,道:“你已入我門中,我花如何親自收你為徒,再向我磕九個頭,咱們師徒名分便定。”
許清濁怕她殺了自己,不敢違抗,哽咽道:“是。”又向花如何磕了九個頭。他暗惱自己沒用,磕頭磕得極狠,咚咚咚九聲如同擊鼓,再抬起頭時,額上磨破了一大片皮。
花如何冷笑道:“你朝我撒氣麼?”許清濁道:“我不敢。”花如何一揮手,道:“給他茶。”蘭韻將茶杯遞給許清濁,低聲道:“先別起身,將茶端給小姐,奉茶後就得稱呼師父了。”
許清濁接過茶杯,以膝代步,來到花如何座前,低頭將茶奉上。花如何伸手拿起,掀蓋輕呷了一口,慢悠悠地道:“行了,從今日起,我就是你師父,你就是我徒兒了。”
許清濁這才敢站起身子,頹然道:“是,師父。”蘭韻道:“恭喜小姐收……收了徒弟。”她話一出口,只見花如何一臉滿不在乎,許清濁則一副要哭的表情,這“恭喜”兩字,簡直不知“喜”從何來。
花如何道:“咱們花家也沒什麼別的門規,就一條:徒弟得聽師父的話!你若不聽話,就得受罰。累教不改,我自當取你小命!”瞧許清濁低首不語,離開座位,喚道:“隨我過來。”
許清濁應了一聲,跟在她身後,師徒兩人走過幾條小徑,又連穿幾個天井,來到一處拱門前。許清濁見此門通往花家的祖墳墓園,不由暗生驚慌,只聽花如何道:“進去。”
兩人走了一會兒,來到花然清夫婦墓前,花如何道:“我爹爹是你師公,你也向他們夫婦磕頭。”許清濁只當是花家門中規矩,不疑有他,跪下向花然清、姜蠻兒之墓叩首,同樣磕了九個頭。
然而花如何令他磕頭,實是為槍王許明燈之仇,叫他代父給自己爹孃賠罪。她這麼做,自是難消憤恨,圖一時快意,但已無異於存心欺騙。待見許清濁毫不猶豫,反覺自己心胸狹隘,語氣轉和,道:“好了,你起來吧。”
許清濁知花然清夫婦乃武林正道中的俠侶,於己雖有殺父之過,仍對二人心存敬意,磕了幾個頭,卻未覺絲毫不妥。他聞言爬起,站回花如何身後,仍是有些害怕。
花如何轉過身,道:“咱們既成師徒,我也不會虧待你,我一身本領,定是傾囊相授。但你能學到幾成,就看你自己的天分了。”許清濁避開她目光,應道:“徒兒理會得。”
花如何冷笑道:“怎麼?你自認是許明燈的兒子,瞧不上我花家的武學?”許清濁心底並無此念,忙道:“徒兒不敢。”又想:“她既是劍仙,武功肯定也是極好的。只是爹爹教了我‘陰符槍’,我苦練一輩子,也未必能及上爹爹,哪還有閒暇跟她學呢?再說,我既是槍王之子,當然得學爹爹的本領。”
不料哪壺不開提哪壺,花如何接著便道:“你師父在江湖上號稱‘劍仙’,做了我的徒弟,劍法若練不好,我可丟不起這人。以後我教你什麼,你都得乖乖學著,聽見了麼?”
許清濁只得點頭道:“是,徒兒一定苦練武功。”他嘴上這般答覆,心中暗暗叫苦,自知從小單練一門“陰符槍”,就已十分吃力,怎麼可能雙管齊下,同時練兩家武功?
花如何聽他應得十分乾脆,倒也無話可說,調頭走出墓園,許清濁緊隨在後。兩人回到正廳,瞧蘭韻等在門檻外,花如何回顧許清濁,道:“今日你先下去休息,明日起我傳你武功。”
她望向蘭韻,吩咐道:“你命人將‘聽雨軒’打掃了,從此作為他的臥房。”蘭韻躬身道:“是。”許清濁正欲告退,花如何看他一身暗黃色布襖,忽道:“蘭韻,替他裁幾套白衣白褲。”
她下顎稍抬,對許清濁道:“如今你師公仙去,你也須為此戴孝。”花然清夫婦、許明燈先後殞命,花如何知道許清濁也在孝期,但初遇他時,並未見他縞素,結合舒雲天所言,猜他定是為避仇家追殺,換了衣裝。
她雖恨槍王父子,可不讓許清濁守孝,未免有違道義,是以為他準備孝服。她假稱令許清濁給師公服孝,自然是難釋兩家深仇,不願承認好心,也料定這徒弟聽了,定會自有計較。
果然許清濁嘴上答應,暗裡卻想:“你叫我為師公戴孝,我在心中卻是為爹爹服喪,反正你瞧不出來。”他被迫拜師入門,既感憋屈,又覺不忿,此刻虛與委蛇,以為欺騙了花如何,不免稍稍有些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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