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時,得知了許清濁來歷,她一腔的怒火又被重新點燃,盯著這男孩,恨不得一掌擊死。可她畢竟不像當日獲訊那般狂怒,理智仍佔著上風,真要說得父債子償,立即讓這男孩充當替死鬼,她倒也下不了手。
花如何還在踟躕,舒雲天卻已走近,俯身拉起了許清濁,雙手按在他肩上,輕聲道:“你別怕,她不會害你的。”許清濁驚魂未定,望著舒雲天,只不住地點頭。
花如何一怔,嘆道:“雲天,你早知他來歷了,對不對?”舒雲天回頭望著她,說道:“不錯,他曾瞧我將要餓死,予我食物,救過我的性命。”卻隻字不提自己把他從惡人手中救出。
花如何眼神轉柔,道:“原、原來……可他的父親,是我花家的仇人!”舒雲天握住她雙手,搖頭道:“不對,是我……是你花家令他成了孤兒,流落江湖,為人覬覦追殺,吃盡了苦頭。”
花如何張口欲辯,舒雲天輕輕握住她的手掌,搖了頭頭,示意她別說了。花如何神色一黯,住口不語。舒雲天對許清濁道:“你先回廳中等著,認得回去的路嗎?別怕了。”瞧許清濁臉色蒼白,又安慰了他兩句。
如今的舒雲天既不髒,也不怪,對自己溫言細語,模樣也變得全然陌生。可聽了這幾句安慰,許清濁仍覺得他還是一路同行時那個外冷內熱的乞丐,心中得以鎮定,向花如何一躬,倒著退出了墓園。
舒雲天注視許清濁離去,回望一眼花然清夫婦之墓,驀地輕嘆一聲,對花如何道:“如妹,我有話與你說。”花如何不悅道:“你要跟我說這許明燈兒子的事嗎?我沒工夫聽!”
舒雲天一怔,點頭道:“那好,先不說這個。就說說咱倆的事罷。”花如何怒氣頓消,臉上一紅,低聲道:“什麼事?”舒雲天道:“咱們去園外說。”花如何道:“好!”
舒雲天與她牽手走出墓園,又道:“如妹,能取兩柄長劍來嗎?”花如何微微詫異,問道:“取劍做什麼?”舒雲天微微一笑,道:“好久沒瞧你使劍了,一直惦記。”
他倆都是武功極高之人,一般的嗜武成痴,舒雲天初見她時,就對她的劍術極為心折。這話說來,雖有另一層含意,大體上倒也不假。花如何心中一甜,笑道:“今日便請鳳雛兄,再點評一二了。”鬆開他手,朝莊內行去。
舒雲天聽她說用的是兩人初會時的口吻,胸中不禁一蕩。等了片刻,花如何攜著兩柄長劍而來,手上還拿著一件夾襖,黯然道:“可惜缺月劍已隨爹爹下葬,無法再使給你瞧了。”
她說著將夾襖一塞,道:“雲天,外面冷,你把它加在袍子裡。”她明白舒雲天內力盡失後,難以禦寒,當下幫他穿好襖子。兩人重拉起手,踱步來到湖畔,不遠一片草地,雖在冬日,仍存少許青色。
兩人往湖邊並肩坐下,將劍放在一旁,共望夕陽落山,天色漸漸轉黑。花如何懷抱雙膝,輕聲道:“雲天,你可知這兩年我好想你。”舒雲天道:“我當然知道。”
花如何道:“每當我想你,又見不到你,煩惱不過時,我就練劍。心想等你出關,就用這劍法,好好教訓你一頓!”舒雲天笑道:“練的是哪一劍?”花如何道:“映血劍。”舒雲天笑容立斂,神傷不已。
花如何輕嘆一聲,頭靠在他肩膀上,忽道:“誰害你廢了內功?你說給我聽,我替你去報仇。然後咱們封劍歸隱,不再叫江湖上的人打擾。”舒雲天道:“有誰能害我?是我自己練功不慎。”
花如何道:“不可能!以你的修為,豈會輕易走火入魔?”舒雲天苦笑不語,花如何臉色數變,嘆道:“罷了,你不能使武功,我就隨你。咱們只要能廝守終生,即便不會武功,又有何妨?”
兩人都不說話,身子相依,坐了許久。花如何忽問:“雲天,你剛講,要和我說說咱倆的事,那是什麼事?”舒雲天聽她話語裡滿是期待,頭低了下去,道:“我不好說。”
花如何微有些羞澀,笑道:“你想我對不對?這有什麼不好說?”嬌軀輕挪,緊緊貼在他身上。半晌仍不聞回答,仰起面龐,兩頰著霞,輕聲道:“說啊,我聽你說。”
舒雲天只覺她吐氣如蘭,容顏神情,甚是嬌美可愛,臉也不由慢慢下沉,兩張臉龐越離越近。眼瞧鼻尖相觸,四唇將接,舒雲天猛然驚覺,胸口狂跳,急忙轉過臉去。
他見花如何面色潮紅,當下按住她雙肩,道:“如妹,千萬不可!”花如何眼神迷離,一手撐在地上,喚道:“雲天,你怎、怎麼了?”舒雲天震驚未平,惶然不答。
花如何吃吃地笑著,道:“你都喊我如妹了,怎地又不許這樣?”說著,又湊近了些。舒雲天道:“你雖是我如妹,但……”花如何笑道:“但是什麼?”
舒雲天道:“但你其實……是我的親妹妹啊!”花如何頓覺五雷轟頂,呆了良久,笑道:“雲天,你說什麼笑話,卻來戲弄我?”她聲音顫抖,一句話說罷,以手扶額,彷彿剛做了一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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