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能爬起來,對方長槍又朝自己胯下刺來,危急之間,抽出腰間短刀,慌忙一擋。刀槍一接,手掌發麻,幾乎拿不穩刀柄。他萬萬沒想到官兵中臥虎藏龍,一面使勁揮刀擋住對方的槍刺,一面抬頭望去,只見對方三十歲年紀,相貌普普通通,神情卻暴怒至極,雙目似要噴火。
那軍士雙手把槍,不管其他,只一味朝地上猛扎。褐衣漢子跌坐在地,刀法上抵擋不住,唯有挪動屁股,慢慢往後蹭離。可他只消挪一點點,那軍士就逼近一步,不給他任何喘息之機。
褐衣漢子苦不堪言,褲子早磨破了,屁股也火辣辣得疼,雖退後了好幾丈,人家卻來勢洶洶,寸步也不離。餘光一掃,身前的雪地上,密密麻麻一片坑洞,個個都深過一尺,全是那軍士用槍扎出來的。
褐衣漢子看著這些小孔,心想隨便一個捅在自己身上,那還能活命?直嚇得骨頭都酥了,拼命招架,口中討饒:“軍爺,您饒我一命!饒我吧!有話好說,好說!”
那軍士渾然不理他,槍出不絕,兇若猛獸。他無比痛恨這漢子,怒火中燒,故意不一槍扎死,每次都給對方留了少許退路,為的是要迫他耗盡體力,直到被自己折磨而死。
果然,褐衣漢子堅持了一盞茶的工夫,屁股大腿上鮮血淋漓,疲勞、恐懼都到了極限,忽然一翻白眼,整個人癱在地上,短刀也脫了手。那軍士冷笑一聲,這才一槍朝他腹部紮下。
褐衣漢子本來昏了過去,被這一紮,立即痛醒過來,蝦米似弓起身子,捂著肚皮,血水湧出,片刻染紅了雙手。他嘴巴張得老大,費盡力氣才道:“好、好武功,想、想不到我‘銀狼’威風一世,死、死在你手、手裡……”
這軍士自然便是段升了,許清濁叫喊時,他恰好正在左近,這才能慌忙趕來搭救。若非如此,許清濁難逃被擒的下場,段升想到這一點,心中餘恨未消,罵道:“敢來我大營撒野,一槍就死便宜你了!”
回頭打量,見守門官兵的屍體伏在營門前,越發氣惱,拔了長槍,伸腳在那漢子胸膛一踩,傷口處登時躥起幾尺來高的血柱。忽聽一聲驚呼,許清濁已牽著馬林到來,相隨親兵一看門前慘狀,俱悲憤不已。
“你怎一槍將他刺死了?”馬林俯看那漢子屍身,皺了皺眉。段升惱道:“我哪還忍得了他多活一刻!他死前自稱叫作‘銀狼’,多半指的是諢號,這是個殺人越貨的馬賊!”
馬林搖頭道:“你又知道了?他顯然要抓清濁,恐怕是為許將軍而來的。”“將爺都已歸天了,還來做什麼?難道跟那‘錦繡四劍’一般,要尋將爺麻煩?尋不到將爺,就拿清濁代替?”
馬林沉吟片刻,道:“罷了,今次千鈞一髮,清濁差點給他抓走了,日後萬不可叫清濁獨自出營玩耍。”命人將那漢子和遇難士兵的遺體抬起,送進營內。
三人回到總兵府,許清濁驚魂未定,一路只咬著嘴唇不放,渾身打顫。馬林叫人下了碗熱湯麵來,勸道:“事出有因,別管守孝了,吃點熱的壓壓驚。”許清濁把面連湯都端著吃了,這才回過點精神,馬林叫他把路上的遭遇都說了。
許清濁一講罷,馬林和段升面面相覷,甚是後怕。馬林道:“清濁久練武功在身,遭逢敵人,難免會生出躍躍欲試之心,可這次實在太過大膽!幸好他雖驚不亂,挺是機靈,想出這麼個法子逃了出來。”
段升叫道:“哎!將爺不是告訴過你麼,你現在練的這趟拳腳,根本不是與人拼鬥的招數,只是一個鍛鍊體內氣勁的方子!你竟然拿去與人拆招放對,又豈能不敗?”
他發了通脾氣,只見許清濁低著頭,眼眶漸紅,自覺失言,忙道:“我不是怪你!只是你練了內勁,卻沒學過高明的招數。將爺傳給我的雖不多,我遲早都要教你的!等你練個幾年,再碰到這樣的壞人,還有什麼好怕!”馬林瞧這男孩不說話,衝段升擺擺手,令親兵領著許清濁去睡了。
馬林道:“我上回派人去打聽那‘錦繡四劍’,他們確實是江湖上響噹噹的英雄好漢,成名已久,並非努爾哈赤父子招攬的殺手,他們與許將軍為敵,應如信中所言,是一場天大的誤會。但你我也都知道,以前來關外尋過許將軍麻煩的人也並不少,除了‘錦繡四劍’這樣的好漢,大多都是心懷不軌的惡徒。至於為什麼要抓清濁?這可說不通了。”
兩人琢磨半宿,仍沒有頭緒,唯有延後再議。段升經這一回,暗暗發誓要保護好許清濁,次日與這孩子一見面,還沒說話,許清濁卻先開口,求他教自己高明的武功招式。
段升知他最近內功頗有長進,疼痛發作次數漸少,也可以兼練一些招數了。於是欣然答應,把他帶在身邊,每當操練鐵槍軍的間歇,就揀了些克敵的套路教給他,讓他在一邊自行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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