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禾心不在焉地聽著家人的叮囑,悶悶不樂地翻了個身。
她今年八歲,沒爹沒娘,但是有一對很疼愛她的爺爺奶奶。不過,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的親生孫女。
八年前的一個冬日,還是嬰孩的她被放進了木盆裡,順著浮滿薄冰的河水漂到了村口。木盤卡在了一片禾稻旁打轉,被這對好心的老夫妻撿了回去。被陌生人抱起來,她一點也不怕,不哭不鬧的,只會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人,乖得人心顫。
在爺爺奶奶的悉心照料下,她很快長成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姑娘,調皮的勁兒也出來了。每日在村子裡爬樹搗鳥窩,撒野瘋跑兩不誤。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凍出了毛病,每逢冬天,她都會大病一場,一年比一年嚴重。
爺爺奶奶均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商量過後,決定將她送入仙門學道。本著要學就學最好的原則,爺爺奶奶將目標鎖定在了天下第一宗派——叢熙宗上。開春後,身子骨硬朗的爺爺就駕著車,送她來武陵了。
武陵乃是九州歷史悠的大城,熙熙攘攘,繁華似錦,小村子和它根本沒法比。馬車駛過大街,一切都那麼新奇。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甜甜的花香氣。
爺爺讓她起來看看景色,簡禾假裝聽不見,無精打采地趴在了車板上。
她一點也不想修道,她只想繼續在村野睡到自然醒,然後掏鳥蛋、爬樹、撒野。
她更不想來武陵。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進入城門以來,看見這一街一景,一草一木,她的心髒就漲漲的。
越是靠近叢熙宗,這種難以言喻、近似於近鄉情怯的陌生感覺就越明顯,讓她又緊張又害怕。
爛漫的春季,正是叢熙宗招收弟子的時節。山門前人來人往,不少身著絳紅色校服的弟子在協助登記姓名。爺爺大筆一揮,在名冊上寫下了她的名字。
簡禾捂著越來越難受的心髒,縮在了爺爺的腿後,像只警覺的小獸,充滿了抵觸。
“好了,乖乖,進去吧,要好好聽話,我們過段時間就來看你。”
小腦袋被粗糲的大手摸了兩下,簡禾撅著嘴,不情不願地從爺爺身後走了出來。
一個年長的弟子估計是瞧她這氣呼呼的模樣有趣,忍不住笑了,道:“我們這裡有個小師兄,比你大不了多少歲,我讓他來帶你吧。”
說罷,他忽然定睛在了簡禾身後,又笑了一聲:“一說本尊,本尊就到了。小九,開得正好,過來照看一下這個小師妹。”
身後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以及一個清透悅耳的少年聲音:“是,師兄。”
簡禾怔然,緩緩回過身去。
春風弱柳、漫天花雨中,一個年約十三四歲、身著絳紅色衣裳的俊美少年正持弓立在了風中。
那雙清亮的淺灰色眼珠,正一瞬不移地望著她,凝結了無盡的震動。
那名大弟子介紹道:“這是你的九師兄,溫若流。”
然而簡禾卻沒有注意到。
喧囂遠去,她的耳膜嗡嗡作響。
在重逢的那一刻起,彼此失落的記憶開始回歸。眼前不僅浮現出了第一世,還湧出了此前很多輩子的點點滴滴。
好久不見。
終於又見面了。
簡爺爺與那名大弟子都不明白這素昧平生的兩人,為何光是看見彼此,就不約而同地流出了眼淚。緊接著,更讓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溫若流的長弓應聲落地,笑中帶淚,動人至極。他緩緩地沖簡禾張開了雙臂。
簡禾眼眶濕潤,哇地一聲嚎啕大哭,甩開了爺爺的手,飛奔向他,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裡。
兜兜轉轉,凡塵幾度,輾轉了幾生幾世,嘗遍了世間顛沛流離、撕心裂肺、求而不得的苦楚。時至今日,錯過與遺憾終於畫下了完整的句點。
這一生才剛剛開始,一切都還不遲。在未來等待著他們的,將會是踏夢天涯的約定與無盡的甜。
——快穿失敗以後·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