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幾裡路,只有無窮無盡的砂礫。到後來,沿途開始出現了散落的屍首,即有穿著各色校服的修士,也有魔獸的,更有垂死的魔族人。越往前走,屍塊就越是密集,到最後幾乎不用調動記憶了,一路橫飛的血肉就是最佳的路標。偶爾遇上了落單的魔獸,也會忌憚於簡禾的地位而自動退讓。二人一路暢行無阻,在後半夜就抵達了巢xue所在地。
滿目皆是奇形怪狀的石塔,無聲無人,月光清零。其中一座石塔已被炸開了一個大洞,簡禾化回了人形,與溫若流對視一眼,一同攀上了石壁,探頭往裡看。
這裡竟是一座極為宏大的地下宮殿!人站在裡面,彷彿也被襯成了渺小的微塵。青銅澆築的壁畫,詭譎的彩繪,金色的燭燈。高聳的牆上,布滿了蜂窩般的入口。
在熟悉的地方,原主的記憶漸漸複蘇了。簡禾回頭,肯定道:“那是迷宮的入口。一旦進錯了路,要麼會遇到機關,要麼就會被困住。這裡的味道很雜亂,他們一定已經分批進去了……我嗅到了阿廉的味道!”
第一次來到這個身體時,她還諸多嫌棄。怎料到了這個關頭,居然是這具身體、這個身份為他們一路開綠燈。簡禾在迷宮中亂繞,越走,魔氣與人的味道都越發濃厚,讓人難以辨認。大部分的埋伏都被前面經過的人解決了,偶爾撞見一兩個魔兵小卒,也都被溫若流放倒了。好不容易,轉過一條長路的轉角,前方的牆後,傳來了一些吵雜紛亂的聲音,還有個小洞口。
兩人驚疑不定,風馳電掣,撲上前去。
這底下,竟是個洞壁光滑的凹洞,看不到門窗。竟密密麻麻地坐滿了仙門的修士,叢熙宗的少年也在其中,澹臺憐坐在他們中間,臉色極不好看。看樣子,是受了傷,一同被困在裡面了。
他們在這裡偷看,下面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應該是發現這裡有個通氣的小洞。
被困在密閉的環境裡已經一天多了,劈砍任何一處,都找不到路出去。再淡然的弟子也冷靜不下去,焦躁道:“我們不會一輩子被困在這裡吧?”
有人嘲諷道:“哪有一輩子那麼長!再過兩天,你我都要死在這裡。”
“你少說句風涼話行不行!說到底,大家都走得好好的,還不是你私自亂碰牆上的陷阱,害得我們全部中招,所有人都搭進來了!”
“我沒有亂碰機關!”那弟子將衣衫拉開了一角,露出了心口的一塊的淤青:“我那天晚上接下了溫若流的一劍!被他打出了內傷!否則怎麼可能會站不穩,摸到牆壁?”
簡禾一愣,定睛一看,根本認不出這說話的仁兄是哪位。看了好久,才依稀記得,他似乎那天晚上,站在某位家主身後的“親傳弟子”,登時無語——這廝什麼時候接下了藏鋒一劍了?
底下眾人嘩然,紛紛道:“鄢兄好膽色!”
“鄢公子實力非凡!”
鄢姓的弟子抱拳道:“過譽了,其實吧,和他交過手後,我就發現溫若流的實力遠沒有傳聞中厲害……”
“料到了!必定是誇大居多。”
因澹臺憐的命令,叢熙宗的弟子們一概木著臉,沒有參與任何與這件事有關的爭論。有些年紀小的少年面露不忿,都被按住了。
沒想到,這時,一直都剋制得最好的澹臺憐突然冷笑了一聲。
鄢姓的少年惱怒道:“你笑什麼?!”
“忍了你幾天,老子受夠了,這吹的是什麼狗屁。”澹臺憐呸了一聲,大聲嘲道:“那分明就是你自己往前沖,一不留神被你家家主的手肘懟出來的淤青,還吹!”
叢熙宗的少年們憋了幾天,瞧見澹臺憐都摒棄涵養開罵了,倍覺暢快,紛紛出聲支援他:“沒錯!”
“練習劍法時,你連我的劍都接不住,還說接住了我們宗主的劍,牛皮吹上天了,笑死人了!”
有人立即反唇相譏道:“真那麼厲害,怎麼那天一個人也沒殺啊。”
一個別家的少年忍不住舉手,小聲道:“各位,我說句公道話,那晚,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溫宗主將藏鋒的劍刃束了起來。你們對他招招都是殺手,他卻只是打掉你們的武器,他不是不能殺,而是不想殺。這也要怨?”
那人的面子有點掛不住了,冷哼一聲,轉了個話題:“要不是他和妖女勾結,怎麼會有這麼多么蛾子。”
“說得對!我們那麼容易落入陷阱,說不定是溫若流一早就把我們的秘密出賣給魔族了。”
“沒錯,他自己都成了魔族人了,怎麼可能還會幫我們!”
叢熙宗的少年怒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我們都不知道,少在這裡血口噴人!”
“哈,你們還挺維護你們宗主的啊,真是感天動地,怎麼不見他出來救你們啊!”
就在這句話剛說完,上空的山壁忽然傳出了一聲巨響,下方的人還以為是石洞要塌了,大叫著四處閃避。等了一會兒,沒有碎石落下,眾人驚魂未定地抬頭,看見洞壁緩緩退後,露出了一條通道。
有人抱著希冀道:“是謝師兄來救我們了嗎?”
剛說完,洞口處就探出了兩張熟悉的臉。
眾人驚呼起來了:“哇啊啊啊!我認得她!是那個妖女!”“兄弟們醒醒!魔狗來了!!!”
……
等長達三十秒的鬼哭狼嚎結束,簡禾才掏了掏耳朵,煞有介事道:“你們啊,罵錯人了,我們兩個,不是壞人,是正義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