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她被接走,簡禾搓了搓手臂,環顧四周,忽然看見那藥鋪門邊有一張木長凳,便將它拖了過來,屈腿團起身子坐上去,既可取暖,又不擔心會弄髒鞋子。
漸漸地,天色接近於鴉黑,冰雹止住了,雨卻越下越大。路上一個行人也見不著了。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藥鋪門前懸著一盞昏暗的燈,將滅未滅,火光搖曳。
簡禾肚子空空,維持一個姿勢太久,屁股已經坐得有點兒發麻了。她小心地換了個姿勢,將下巴搭在膝蓋上,放空視線望著雨幕,漫無目的地想著些打發時間的事情。
等工作結束以後,掙到了第一筆錢,就要在帝都星換一個好點兒的、不潮濕的房子。如果還有閑錢,說不定她會買一張《仙途》的遊戲盤,怎麼說也是自己測試過的……不對,在那之前,她得先買個營養艙。還要存一筆路費……
剛開始還能東想西想。但是當等候的時間伸展到了無限長,雨還是看不見盡頭似的在下,就真的只有發呆了。聽著雨聲,簡禾上下眼皮打架,頭不知不覺地歪在了牆上。
不知睡了多久,簡禾打了個噴嚏,醒了。
身上的衣衫被打濕了一層,探了探自己的額頭,很熱。撥出的鼻息也都滾燙得不正常。一看血條值,果然只剩下血皮了——雖然不會真的生病,但還是能切身體會到虛弱的感覺。
簡禾懨懨地地將下巴放在了膝蓋上。
現在沖到雨中,無疑是“自殺”。而一點點地扣血條值,也是不好受。
餘光又一次看見了一道黑影在雨幕中靠近。簡禾盯著臺階的水花,沒理會,直到對方打著傘站在她面前時,她才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
暴雨中,幾乎人人都染上了幾分狼狽。溫若流的衣裳卻幹淨得很,除了袍角微微濺濕外,不見泥漬。
“有擋雨的地方還弄成這副模樣……”溫若流啞然,狀若嫌棄地用袖子擦了擦她發梢上的水珠。簡禾被他蹭得一隻眼睛合上,一隻眼睛睜開,不由自主地掙紮了一下。
溫若流低聲道:“別動。”擦得差不多了,他才將她從椅子上了起來,雨傘偏了偏:“走了,我們回去。”
剛才屈腿太久,簡禾一下地,腿就像被千百隻螞蟻噬咬,痠麻不已,軟了一下,雖說立刻站直了,但還是被發現了。
溫若流頓了頓,將油紙傘遞給了她,幹脆將簡禾背了起來,這樣走,比拖著她走更快。
簡禾兩條腿在空中微微晃蕩,將下巴放在溫若流肩上,臉頰若即若離地擦過他的脖子。只要貼近這個人形補血包,久違的暖意就會湧上四肢百骸。簡禾精神了些,力氣也恢複過來了。只是,本著那點竊喜而隱秘的小心思,她一聲都不吭,佯裝自己還很虛弱,理所當然地享受著讓溫若流揹回去的待遇。
那幾個與她一起下山的弟子,現在有一半都還在武陵城中找人。簡禾剛不見蹤影時,他們立刻就走回頭路去找人,奈何,雙方在武陵中兜兜轉轉,都沒見到彼此。
看見天色黑了,又在下雨,人還沒找到,眾人擔憂之餘,又生出了點兒希望——說不定簡禾已經回到山上了。
其餘人在山下繼續找,親口跟溫若流“借人”的師弟則急匆匆地禦劍回山,發現簡禾沒回來,又恰好碰見了溫若流,不敢對他隱瞞,就一五一十都說了。這才會有溫若流下山尋人一說。
其餘弟子收到了仙寵遞去的資訊,很快就會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按理,這個點兒回來,叢熙宗應該很安靜。孰料,溫若流剛跨入山門,便看見長長的石階上方,本該閉門熄燈的一座偏殿燈火通明。幾個澆得濕透的弟子不知所措、散亂地站著,不知道把什麼東西圍在了中間。
察覺到事情有異,簡禾一溜煙就從溫若流的背上滑了下來。
眾人聽見了腳步聲回頭,看見溫若流回來了,紛紛鬆了口氣。為首的弟子稟告道:“大師兄,我們前日外出除祟,剛剛才回到山下,就在草堆中……發現了他。”
幾個少年自發讓開了,簡禾尾隨著溫若流湊上去,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是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衣服血跡斑斑,不過沒看見致命的傷口,應該只是暈過去了。
撩開了黏在他臉上的濕發以後,一張頗為陰柔的俊臉露了出來。
簡禾吃驚地“啊”了一聲。
怎麼會這麼巧合?這倒黴蛋是老熟人。
這人是沈長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