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流吹了聲口哨,在房中早就聽見了動靜的阿廉迅速解下了門閂。簡禾後腳剛跨入,門閂就溫若流反手插上了。
簡禾大吸一口氣,將阿廉一推,催促道:“快找地方躲起來。”
這房間中根本沒幾個傢俱,唯一能藏身的地方,不外乎就是角落的矮小破櫃。
簡禾道:“你是小孩子,應該裝得下你。”
阿廉沒有推辭,手腳並用地鑽入了櫃中。簡禾這才隨著溫若流一同背靠著牆,躲在了一個接水的大瓷缸後。
現在不是硬碰硬、逞英雄的時候。“躲字訣”聽起來很慫,卻是在沒有把握全身而退時,最能保全自己的法子。
屍女不僅靠嗅覺辨認獵物,聽覺也不錯。此刻有雨聲掩蓋,他們身上也沒有沾到血,要是躲在這裡,別發出聲音,還是有機會瞞天過海的。
廟中無燈,一開始,四處奔逃的腳步聲很多,伴隨著驚恐而淩亂的求救聲。只是大多數人都還沒找到藏身處,就被撲倒在地了。
忽然,門扉一震,一道猩紅色的血沫濺到窗紙上,渲染化開。門外的人大叫一聲,在窗紙上印出了一個血掌印,痙攣的指尖將窗紙戳出了一個小小的破洞,才抽搐著滾落在地。
拉長的暗影投射在血紙上。屍女食肉的咀嚼聲清晰在耳。簡禾如臨大敵,完全不敢動,頭皮和全身都炸起了一陣戰慄的雞皮疙瘩。
黯淡的光線穿過紙洞,一閃而逝,淡灰的瞳仁微微收細。溫若流的手緩緩摩挲著那把今晚才重新上過弦的弩,無聲地瞄準著門口。
倒在地上的人已經沒了氣息了。屍女食飽喝足,卻沒有離去,反而趴在在窗紙上,嗅著上方殘留的味道。
簡禾心髒一緊。
不妙……萬一這東西不願離開,心血來潮地想進來這房間中探探,那就糟糕了。
不多時,她的猜測應驗了。
那微微耷拉著的紙洞前,一隻渾濁發紅的眼珠貼了過來,直勾勾地朝漆黑一片的屋中窺視。濕冷的霧氣陣陣噴薄而出,使得薄紙一直在輕微地顫抖著。
明知在這麼暗的光線下,自己又躲在水缸後,這東西是看不見自己的。可在不小心對視的那一瞬間,簡禾全身依舊湧出了一陣毛骨悚然、如墜冰窟之感。
老天爺並沒有聽見她“千萬別進來”的祈禱。一條滴著血沫的長舌從洞中伸進,輕輕絞住了橫埂在門後的木閂。
“咣”一聲輕響,門閂墜地。兩扇木門被推開了一條小縫,一個泛著惡臭的黑影飄了進來。
直至現在,他們才第一次看清這玩意兒的全貌。
屍女以溺水之人為食,自己的模樣居然也長得像腐屍。腫脹發藍、略微起皺、泛著濕潤水光的面板,雙臂很長,直垂過膝,指甲發黑尖銳,指縫間有蹼,手上還拎著一塊不知道從哪兒撕下來的肉。頭上粘著稀稀拉拉的濕漉漉的黑發。一張鬆弛而耷拉的麵皮上,皺紋滿布,雙目渾濁,沒有眼皮。最下方是橫裂的血盆大口,長舌懸掛在外,正滴滴答答地淌著血。
溫若流的身體微微繃緊了。簡禾能感受到他的緊張,自己亦是冷汗直冒,以雙手捂住唇鼻,以求減輕被它發現的可能性。
說起來,這玩意兒長得實在惡心,跟青蛙和人雜交出來的物種似的。
不知怎的,那東西竟然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鎖定了他們的方向,饑腸轆轆地將頭轉了過來。
簡禾的心髒高高地懸了起來——這怎麼可能?他們躲在下風的方向,它怎麼會那麼快就發現他們?
……對了,她現在正處在生理期!
雖然不是同一種意義上的“血”,但對於屍女而言,同樣是一種氣味刺激。換言之,無論她躲到哪裡,都一定會被發現。
屍女晃晃蕩蕩了一下,頭一直朝著她,身子也隨之擰了過來。說那遲那時快,瞅準這個機會,溫若流手指一動,微微眯起眼睛,尖銳的弩|箭飛彈而出,一下子就紮進了它額心軟綿綿的肉裡。
烏雲微散,月光轉明。簡禾才驚訝地看見這東西的額頭本來就是帶傷的,估計,它就是被三個流浪漢用磚頭拍打過的那一隻屍女。
屍女悽厲地尖叫了一聲,長舌猝然繃直,甩向了他們。溫若流分毫不避,又放一箭,這下箭頭直接穿透了它的舌頭,將它整個狠狠甩飛,釘在了地上。它抽搐了好一陣子,終於不動了。
簡禾驚疑不定道:“它死了嗎?”
“應該沒有,不要過去。”溫若流警惕地攔住了她。
他的指腹被鋒利的弩弦割得輕微發紅,習慣性地往箭筒一摸,想補多幾箭,卻發現已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