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淋了雨的緣故, 簡禾半死不活地躺到了薄暮時刻,越躺越是手足痠痛。用手背貼了貼額頭,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發低燒了。
奇了怪了。《仙途》是一款經由營養倉將玩家與虛擬世界連線起來的遊戲。鑒於遊戲內容驚險刺激且逼真萬分,未免玩家受不了刺激、玩兒出問題來, 《仙途》是攜帶著兩道安全鎖的。第一道,指的是一旦檢測出玩家的心率、體溫等指標有異常,連線會自動切斷, 並強行將玩家彈出營養倉。
第二道安全鎖,則指的是玩家在遊戲中, 痛覺會被遮蔽——既包括傷痛, 也包括病痛。也就是說, 即使心口捱了一萬只魔獸的腿,口中噴出幾升的血,也都只是看著嚇人的模擬效果。所以不能透過個人感覺去判斷狀態, 最直觀的辦法就是看血條值。
簡禾默默嚥下一口老血。
投降錯誤致使“輔助功能全無”也就罷了, 她認了。但是, 現在居然連最基本的保護功能也失效了……
說真的, 系統到底是在維修還是在拆機?
為啥會有種越修理就越糟糕的感覺?
簡禾嘆息了一聲,微微偏轉過眼珠, 看了一眼緊閉的木窗。
如此看來,午後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不過是前奏。越到天黑, 越是烏雲壓城,風吹樹搖,閃電猙獰, 龐大猛烈數倍的狂風驟雨來襲,大有將之前數月所缺失的降水一次過補償完的意思在。
冬江狂瀾洶湧,驚濤拍岸,漲高的水甚至溢位了堤岸。岸邊的旌旗被狂風拔根而起,漫天盤旋,砸在街心。久旱逢甘露的百姓也不得不先行壓下心頭的興奮勁兒,紛紛將還在街上玩耍的小孩兒抱回家中,躲避雷雨。
他們尚且有個遮風擋雨的家,風餐露宿的人可就沒那麼幸運了。這破廟的屋頂就像個倒扣著的千瘡百孔的篩子,正滴滴答答地落著水。
他們這屋子算是漏雨最少的了,可也不能倖免。溫若流被簡禾拴著,咂了咂嘴,卻罕見地沒有任何怨言,坐在地上指揮阿廉去接水。
簡禾昏昏沉沉地纏著被子,時睡時醒,每次睜眼,都能看見阿廉捯飭著兩條小短腿,捧著盆盆罐罐在屋中跑來跑去。窗葉擋不住水霧的漫入,燭火早就熄滅了,這麼黑暗的環境,又不舒服,簡禾面朝牆壁,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依照簡禾的經驗,在沒有特效藥、病勢也沒有真正發出來的情況下,只好睡上一覺,就能把病“憋”回去。結果,到了晚上,簡禾餓醒睜眼,便感覺到喉嚨一陣陣地幹痛,好似被燒紅的烙鐵燙過,火燎火燎的。
頭痛非但沒有減輕,還牽連到了咽喉。熱意似乎要穿過面板,蒸騰到半空中了。
溫若流還在她身邊,身旁放了一個瓷碗,正微微偏著頭,藉著重新點起的燭火,為那日從林家莊帶回來的弩重新上弦,森白的牙齒叼著金弦的一端,垂落的發絲遮擋住了眼睛。
簡禾渾身都熱,本能地扯下了被子,伸手拽住了溫若流的衣角,迷迷瞪瞪地道:“我想喝水……”
聲音剛發出來,她就被自己沙啞得過分的聲音嚇了一跳。
剛才她睡覺時,一直都面對著牆壁,跟只冬眠小動物似的,可以說是真·雷打不動了。直到此刻,她那不正常地漲紅著的粉腮才終於暴露於人前。雙眼水汪汪的,鼻尖卻一點兒薄汗也沒有沁出來,一股邪氣全被困在身體裡。
“怎麼這麼燙?”溫若流用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煩躁地一撐膝蓋,就要起身:“我去找藥。”
可立刻,他又想起了兩人此時正被綁著,不得不又坐回原地。
這麼大的雨,總不能揹著她出去買藥。好在,阿廉很有眼色,跑過來看了一眼,請纓道:“哥哥,我去買吧,我知道藥鋪在哪裡。”
溫若流從衣襟中摸出了錢袋,隔空拋了過去他,抬了抬下巴,道:“去吧,小心點。”
阿廉打著傘走了。
那邊廂,簡禾身熱,汗水發不出來,蹬掉了被子還不夠,甚至開始拉扯自己的衣服。夏日的衣衫薄透,不過幾下,鎖骨連同胸口白嫩的肌膚便若隱若現地袒露了出來。
那廂,溫若流鬆了口氣,回過頭來,恰好望見了這一幕,頓時一僵。
簡禾嘟噥了一聲,翻了個身,衣襟蹭得更開。溫若流耳垂有點發燙,咒罵了一聲,伸手將被她蹬掉的被子扯了上來,把她包裹成了蠶寶寶。
手腳都被束住了,簡禾自然不願意,微微睜開一條眼縫,扭著要將手抽出來。溫若流心頭火起,單手掐住她的雙頰,威脅道:“別動了,再亂動,我就將你扔到街上去自生自滅!”
簡禾吃痛,瞪直眼睛,無聲地控訴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