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悻悻然靠後坐下,晃了晃這小紙包。其晃動時沙沙作響,二指夾捏時,則為碎末的觸感,應該是某種藥粉。
不止是她,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得到了一包這樣的東西。
剛才還在議論她的幾個子弟奇道:“這什麼東西?”
另一人也一知半解:“應當是些塗傷的藥粉吧。”
有人道:“都不是,你們剛才光顧著走神沒聽家主說話了吧?這是賀熠調製出的驅蟲粉。”
此名一出,幾人瞬時目露嫌惡,你一言我一語地道——
“說起來,那賀狗倒也是個命大的,死到臨頭,居然還能有個由頭把他的命留下!”
“聽說他現在被叢熙宗扣著,今天也會跟我們一起出發。”
“哼,叢熙宗……現在棄仙和驅蟲粉的藥方都在他們手裡了。這可真是,佔盡了便宜啊……”
一個少年鄙夷道:“也不用腦子想想,賀熠做的東西,能信嗎?能用嗎?怎麼知道是不是有毒的?我就不信沒了這包東西不行。”
“岑兄,同感啊!”
“沒錯,我寧願被蟲子咬死,也不會被賀熠陰死!”
忽然,有個聲音打斷了他們,道:“那好,你們不要,就都給我吧。”
幾名子弟驚訝地轉頭去。簡禾坐在馬上,朝他們攤開手來,微微一笑道:“不是說害怕藥包裡有毒麼?那就別勉強自己用了,都給我吧。”
幾個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拽緊了藥包。
“不給?那就算了。哦,對了,我看你們幾個的衣袍挺眼熟的……被賀熠救活了的那批人裡面,好幾個都是你們家的吧。”簡禾輕嗤一聲,搖頭道:“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筷子罵娘,沒意思。”
方才罵得最起勁的岑姓少年漲紅了臉,怒道:“你!”
姬家的佇列先行一步,等簡禾走後,其餘人才開始寬慰他,道:“岑兄,別放心上。”
“就是,一個女人,懂什麼啊!”
“此去一程,賀狗可得燒香拜佛別在我們面前出現,不然咱們可要叫他好看了。”
忽然,後方冷不丁地響起了一個甜絲絲的聲音:“怎麼個‘好看’法?告訴我嘛。”
眾人回過頭去,只見他們口中被“嚴加看管”的賀熠,竟然晃到了這裡來,翹著手臂,下垂的手中牽著一匹馬,笑吟吟地望著他們。
眾人嚇了一大跳,看到賀熠居然佩了劍,更是瞬間戒備:“你躲在後面幹什麼?!”
“賀熠,勸你別玩小花樣,我爹可是瞿宗主,這裡沒人怕你。”
“就是,沒人怕你!”
賀熠笑意不改:“真的?”
話音未落,他猛然出劍,寒芒直沖一個少年的脖頸。少年肝膽欲裂,尖叫道:“啊啊啊啊——”
沒有血花噴出來,劍在他的皮肉一寸之外停住了。賀熠爆出了一陣癲狂的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驚魂未定的大家這才發現,叢熙宗根本沒有將那把隔空可斷人頭的棄仙還給賀熠,如今,他所持的只是一把黯淡的銅劍而已。
賀熠笑夠了,才將劍搭在自己肩上,瞥了簡禾離開的方向一眼,晃晃蕩蕩地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那岑姓少年咬牙道:“真是個瘋子。看我這次不把你……”
古戰場真正的入口距離潼關有一百多裡,能騎馬的人都上了馬匹,減輕馬車的負荷。
這段路雖然不是絕對安全,但是,不管是什麼魍魎或者魔獸,遠遠看到這浩浩蕩蕩的成百上千人,想要作惡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故而,這段路走得很順,幾個小時就到了。
無垠的沙地中,佇立著一尊形狀怪異的圓錐形山石,上寬下窄,最窄的地方,也要十個成年人合抱才圍得住。像是盤古開天闢地之初,從天而降的一塊碎石,突兀而又巨大。
過了這塊巨石,就代表著正式進入了古戰場。
九州赤日炎炎、當空日麗,此地卻儼然像是另一片空間。上空氤氳著深紫色的瘴氣,纏繞著漆黑的魔氣騰騰升空,站在當中,肉眼能見度不足三米,更擋掉了剩餘不多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