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的“好”待遇,也就到今天為止了。若無人介入,他在明日此時就會成為一個被萬箭穿心的亡魂。
白墨軒負手,哼道:“飯來了,賀公子。”
賀熠訝然道:“今天是吹的哪門子風,居然勞煩白家主親自送飯來了。”
白墨軒道:“什麼風也不是,不過是心血來潮而已。如今天寒地凍的,賀公子還是趁熱吃了吧。”
“急什麼呀。”賀熠歪著身子,坐沒坐相,晃晃腿道:“我今天還沒捉到老鼠呢。”
身後有修士喝道:“家主讓你吃飯,你好端端的捉什麼老鼠?”
賀熠嘻道:“還能為什麼,自然就是因為無聊,才想捉老鼠來養著玩唄。”
“你……”
“不過,說來也奇怪。”賀熠枕著手臂,懶懶道:“這裡的老鼠可真嬌貴,明明每次吃飯前,我都會先從自己的那份裡分點兒出來給它們吃,絕不餓著它們。然而,沒過多久它們還是會死。捉一隻,養一隻,活不過兩天又要再捉!沒勁,太沒勁了,瞧不起誰啊這是,那麼好的飯菜,它們居然吃不慣。”
一番夾槍帶棒的話,直說得眾人臉色微變。
牢房由好幾方勢力共同看管,明面上,在決定好如何處置賀熠前,沒人會對他出手。可暗地裡,對賀熠恨之入骨、想取他性命的人多了去了,加了料的飯菜時不時就會送過來。
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幸虧賀熠聰明而又狡猾,一開始就識破了這點小伎倆,開始用老鼠試毒,換了是旁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白墨軒攏著袖子,半晌,冷笑道:“賀公子還真是……不論在什麼環境下,都能泰然自若,談笑風生,白某深感佩服。”
賀熠嬉笑道:“過獎了。”
“罷了,就隨賀公子的意思,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吧。走。”眾人如潮水退出,臨別之前,白墨軒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嘆了一聲,道:“賀公子還是要注意身體。可別像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卞姑娘一樣,年紀輕輕就……白某真是深感悲傷啊。”
“卞七化骨”的訊息,尚沒人告訴賀熠。
眾人不知道是她怎麼回事,豢養了活人蠱蟲很長一段時間的白墨軒卻知道,之所以瞬間化骨,是因為那才是她原本的樣子。不過是被蠱蟲強行維持著在生時的模樣而已。一旦禁術失效,她就被打回原形了。
在白墨軒突然將話題引向簡禾開始,賀熠心頭就隱約浮現出了些許不太對勁的預感,哼道:“你什麼意思?”
白墨軒觀其神色,故作驚訝道:“賀公子不知道嗎?那位卞姑娘就在一個時辰前就死了呀。”
“……”
“被發現的時候,別提有多慘了。地上只剩下了一堆碎骨了,連人是什麼時候沒的也不知道。”
一陣死寂後,賀熠的雙拳捏得咔咔響,猛然暴起,雙目猩紅,緊抓著柵欄,怒不可遏地尖叫道:“找死!你們找死!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全部人!!!”
所有修士幾乎都在同一時間嚇得倒退了一步,白墨軒亦然。
望著賀熠狀若瘋癲的情態,一直堵在他心口的那口惡氣與恨意,彷彿瞬間就消弭了不少。
在關上兵器庫的門前,白墨軒回頭,微微一笑道:“聽聞賀公子對活人蠱頗有研究?只可惜吶……老天爺是很公平的,但凡是搶來的東西,哪怕你費盡心血、緊捏不放,也還是阻止不了它離你而去……”
牢門關上了。密封性極好的地底,只剩下了賀熠暴怒的狂叫聲,以及所有東西被踢翻的聲音。
石板之下的簡禾,為了聽得更清楚,一直踩在了梯上。那道年久失修的石梯松動了一下,她一個打滑,直接摔了下地,昏了足足有半柱香。
等她醒來時,石板上已經什麼動靜都沒有了。簡禾按動了機關,石板無聲開啟,艱難地用力一蹬,方爬出了地面。
“……賀熠?”
那顆鑲嵌在牆上的照明晶石竟然已被徒手砸碎,彷彿遭到了一陣狂風暴雨般的發洩。
很暗,什麼都看不清。但隱隱約約地,簡禾聽見了一陣低微的啜泣聲。她心下大震,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