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捨得讓你永遠看不見東西?
簡禾原以為,夜闌雨目前的判斷都來自於直覺,而剩餘的一格是沒那麼容易升滿的。誰知道,這一天竟然會來得那麼快。
轉眼,她就在這座不知名的荒山住了起碼有一個月了,卻完全不覺得哪兒不方便。傀儡會送上食材與衣物,鋪床洗衣打掃全都有人做。
若非眼睛遲遲不好,行動不便,去哪裡都得麻煩夜闌雨,那在這裡的生活,堪稱是逍遙至極。
她所不知道的是,期間,一封封信件來了又去,但凡是本該給她的,都被一隻手在暗中擋住了。她還以為是仙盟大會那邊事務繁忙,所以姬鉞白完全沒時間想到她。
而那一邊,聽聞她遲遲不好,且好似魚入大海,全無音訊,所有關於她的訊息,都只由另一人傳達,終於也有人坐不住了。
這日,簡禾正與夜闌雨在院中曬太陽。石桌上,擺了個精緻的果盤,連柑橘都全剝好皮了。簡禾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卻有一個傀儡走近前來,正欲彎腰,在夜闌雨耳邊說話。
夜闌雨示意它先別說,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傀儡低語了數句,遞上了一封剛收到的信。
夜闌雨展開一看,嗤笑一聲,自言自語道:“終於來了嗎……”
他就知道姬鉞白會挑這幾天過來。
前段時間,古戰場發生了一件大事,激得仙盟各大世家的能人異士傾巢而出,就為了捉捕一條名叫賀熠的瘋狗。
在那種情形下,姬鉞白就算是擔心這邊,也根本抽不開身過來。現在他能過來,就說明那邊的事兒大概是解決一半了。
這封信是昨日送出的。姬鉞白一騎輕塵,比傳信的鳥獸慢不了多少。若他與信件同時出發,那麼,應該也差不多到了。
將信丟到一旁,夜闌雨回了院中,讓簡禾入房間內進行“眼睛常規維修”。往日,這都是在午飯後才進行的。簡禾意外道:“現在就去?這麼早?”
夜闌雨道:“前不久不是跟你說過麼,你的眼睛需要一味重要的靈藥做引,而這裡沒有。方才的傀儡,便是告知了我這味靈藥的所在地。我們今天便要動身了,一會兒,或許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簡禾不疑有他,道:“行啊,那就現在來吧。”
如往日一般在床上躺下,夜闌雨用黑色的蠶絲矇住了她的眼睛,出其不意在她後頸點了一下。簡禾的頭軟軟地歪到了一側去。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傀儡在他身後站定,夜闌雨將簡禾的手放回了腹上,低聲道:“去。注意躲避山中鳥獸的耳目。”
傀儡聽令,小心翼翼地摟著昏迷的簡禾,為她穿上了僑飾的兜帽,抱著她輕躍了數下,往通向山下的一條長路跑去。
夜闌雨這才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襟。
此次匆匆出門,他僅帶了六個傀儡。而受家風文化影響,姬鉞白不論是劍或是箭,都遠勝於他,在近身戰時,最厲害的武器都不在身邊,他並沒有絕對勝利的把握。既如此,就來一出貍貓換太子的戲吧。
就算手段卑鄙,他也要保證她不現在被帶走。
只要讓他回到丹暄,哪怕姬鉞白找上門來,誰勝誰負,就不好說了。
三個時辰後,破落的袁府門前,傳來了一聲馬蹄聲。
姬鉞白長腿一掃,翻身下馬。府門應聲而開,傀儡退開,夜闌雨抱臂站在門前,無言道:“上午收信,下午人就來了。潼關那邊的事已經解決了?人捉到了?”
“尚未,猶在碗中捉鼈。”姬鉞白走近了他,道:“她怎麼樣了?”
“我在信中也與你說過,眼睛遲遲不好,嘔血時有兩三。”夜闌雨引路,穿過了寂靜無聲的迴廊:“如今視力有所好轉,只是恢複很緩慢,而且,萬萬不能受光照刺激。”
姬鉞白越聽,眉越蹙越緊。終於,夜闌雨在一所房子前站定,推開了沉重的木門。
幽暗的房中,一個少女坐在了窗邊,手旁放著幾個剝好的橘子,聽見聲音,她轉過頭來,訝然道:“誰啊?”
與喬邇一模一樣的臉。
如夜闌雨所說的那樣,她的眼睛,如今是被一道漆黑的蠶絲矇住了的。
見她無恙,姬鉞白大大地鬆了口氣,在她身旁坐下,柔聲道:“邇邇,是我。”
床上的少女打了個呵欠,道:“姬鉞白?”
——連那種吃驚、驚喜而又迷惑的聲音,都模仿得極像。
夜闌雨止步在屋外,唇邊露出了一抹及不可見的笑容。
簡禾現在在用的這具身體,本就是他做的。對他來說,再以普通的方式做個一模一樣的出來,仿容貌、仿身型、仿聲線,簡直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