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井打滾多年,賀熠何曾是會被幾句話就打擊倒下的人。幾乎是一個瞬間,他就找到了反擊的言辭,咧嘴道:“玄衣,你也不用假裝很瞭解我了。說到底,天底下最沒資格罵人是無恥疽蟲的就是你了,其他人再無恥,能有你們魔族人無恥?能比你們更像疽蟲?”
此話一出,玄衣身後的魔族人出現了輕微的騷動,站在他身後的夏昊咬牙道:“你他媽說什麼……”
玄衣卻道:“讓他說。”
他倒想看看那張嘴還說得出什麼話來。
因情緒波動,賀熠白天才取過血的傷口,此時正隱隱地翻滾著痛意。
他輕咳了幾聲,方狠狠地呸了一聲,道:“我說得不對嗎?你們真以為自己是聖人了?想代表仙門那些老頭子懲戒我?別忘了,一百年前,你們祖宗不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要來搶占人類的地盤,九州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現在呢,你們的主子也盡得祖宗的真傳,守不住自己的人,就去搶別人的。活人你要搶,這次連個死人也不放過!”
死人?
始料未及的話,讓玄衣怔了怔,仔細地看向了賀熠身後的少女。
確實,從他出現開始,她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像個木偶一樣站立在原地——確實不像是個活人。
不錯,死人是不能站立的。但若是賀熠用什麼邪門歪道讓她動起來了呢?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麼,不就說明藏於她體內的魂魄已經逃了?
那麼,從“封嫵”的第二具身體消逝開始,他心中發酵至今的懷疑,豈不是永遠失去了證明的機會?
玄衣咬牙,藏於袖中的手指輕輕發抖,聲音如同浸滿了冰刀,危險至極:“賀熠,你又想玩什麼把戲?!”
賀熠罵道:“我才要問你做了什麼手腳!搜魂陣失敗後,卞七魂魄才回歸了幾個月就又突然沒了氣息,不是你在搗鬼還有誰?你的封嫵又不是隻在卞七身上投了生,你倒是去追別的魂絲啊!揪著卞七不放是幾個意思?!”
這話說得顛三倒四,但玄衣終究比賀熠冷靜,也知情更多,馬上就捕捉到了他話中洩露的資訊。
——原來如此。
他當年在卞七身體上留下的魔氣沒有騙他——“封嫵”的身體,從“卞七”身上得到了一個完整的魂魄。而且,這邊移魂陣無端端失敗了,“封嫵”才剛散魂,“卞七”的屍體就在那邊複活了!
萬幸的是,賀熠似乎不像他那樣瞭解內情,還以為“卞七”複生,只是因為魂絲逸走,而沒有聯想到——簡禾的魂魄很可能在“封嫵”和“卞七”兩個身體中自由逸走。
這個猜測很瘋狂,很匪夷所思,但越是往下深挖,就能發現更多的論據來支援。
很多時候,“瞭解”就是一種優勢。這樣的優勢,玄衣絕無可能會大方地跟賀熠分享。倒不如說,他恨不得賀熠一直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蠢到最後就好了。
而現在,他說“卞七”已經死去……到底是真的死去,還是簡禾的魂魄又一次離體,玄衣不得而知。但是,不論如何,他都要把“卞七”奪到手裡,之後驗證猜測的機會多得是。
兩看相厭,話不投機,不過是因為一方想趁機逃走,一方想探聽更多訊息,才會一直說到現在。既然已無斡旋餘地,難免要見血——
劍光錚然迎面而來,賀熠側身閃過那一擊,背起了簡禾,拔出了棄仙,劍刃相擊,迸濺出了璀璨明亮的火光!
劍光快得讓人全然看不清,簡禾被賀熠單手護在了身後,就好似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被甩得幾乎要吐血了。
而沒打多久,戰況便開始有點一邊倒了。
就連簡禾都看得出來,賀熠揮劍的動作有點遲緩了。
不過,上一次,他之所以能憑一人之力就將整個蝕月境鬧得天翻地覆,大部分是時勢使然。
那會兒,那具複活封嫵所必需的、以魔氣所造的身體就在那座大殿裡,而且移魂陣正在進行,若陣法被劍風掃壞,玄衣處心積慮部署多年的一切,就會毀於一旦。為了底下的陣法的穩定性,玄衣甚至連撕裂空氣、轉移地方、把賀熠丟出去也做不到,所有軟肋都迫不得已地暴露在了賀熠面前。
並且,那時的“卞七”已在垂死狀態,賀熠可以魚死網破,而玄衣卻不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故而,才會讓賀熠佔盡了上風。
而現在,雙方的情況卻恰好顛倒了。
做好了萬全準備、又沒有了軟肋鉗制的玄衣,又豈會讓獵物再一次從他眼前溜掉!
雖然為了不毀壞“卞七”的身體,玄衣不能召喚魔獸,必須近身作戰。但是,今日的他,對上一個心口有著窟窿、放血過多靈氣受損,還處處保護著背上少女屍身的賀熠,卻是綽綽有餘了。
“鏘——”
一個不慎,被賀熠護在背後的簡禾脫了手,被玄衣拽住,像提著雞崽一樣提了過去。
賀熠尖聲道:“把她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