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聽風聲片晌,捕捉到了一陣破空而來的嗡鳴聲,夜闌雨瞳孔猛縮,猝然急退數丈。
“咣!”
他剛才站著的地方,已被一把尾帶細索的長刃破空穿透,木板瞬間碎裂!
夜闌雨森然地抬頭,只見長橋對面的山上,已經密密麻麻地站了一派身著棗紅衣裳的夜家修士。無須點火,劍光足以照亮夜空。
其中,不乏那日與他一同前往蜀東的門生。
夜闌雨迅速掃視一眼,知曉以他藏於林中的傀儡數量來說,這些人並非是他的對手。
只是,這個陣勢……卻讓他的手指開始微微發抖了。
不是因為怯場,而是因為,某個讓他瘋狂的、黑暗的猜想,已經開始在他心中翻滾發酵,越發地清晰……
兩相對峙間,一人開口道:“夜闌雨,在蜀東之中,你縱容手下傀儡殘殺同門,可有此事?”
不等他回答,又有人搶白了。
夜景平大傷初愈,還需要人攙扶。本就因為不知去哪裡找夜闌雨而苦惱,哪能想到他的傀儡自己送上了門來。傀儡都來了,夜闌雨一定也在附近。所以,他才會速速調配了一群修士,前來截住他。截住他之後要做什麼,還沒想清楚,但總之不能讓他太好過,最起碼也要押回去家裡拷打一番,不可輕易饒過他。
在那之前,先罵罵總歸是沒錯的。夜景平開腔罵道:“雜種即是雜種,學了那麼多年的家規,都還是不懂規矩、無法無天。既然你不懂得如何管教傀儡,自會有人替你管教!”
聞言,夜闌雨倏然抬頭,神情幾乎能以戾氣橫生來形容,一字一頓道:“你什麼意思?”
夜景平朝身邊人說了句什麼,那人招了招手,即有兩個弟子拉著一個東西來到了橋邊,用力一拋,滾落到了橋下。
那是一具少女的身體。卻也不能稱之為完整的身體。
因為她的頭與身是分離的。
身趴在髒汙的泥地上,被暴力擰扯而下的頭顱,則恰好滾到了他的靴前。
即便遭到了如此殘酷的對待,她的雙眼卻是合得好好的。彷彿在前一刻,已經預料到了、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夜闌雨的腦海嗡嗡一片,卻強自冷靜了下來。
沒關系,傀儡壞了也不要緊。就算擰斷了頭,也還是能修好……!
“刷——”
一支流矢破空而來,刺穿了他的肩胛。夜闌雨卻是渾然不覺,將少女的頭顱珍惜地擁在懷中,抖著手為她接上頭顱。
然而,分明已經修好了,她卻是毫無動靜。
正如過去他遇到的每一個毫無靈魂的傀儡。
充訴於夜闌雨耳中的,只有嗡嗡的雜音,和一聲聲自嘲的、自責的慘笑聲——好不容易才想起了一切,好不容易才失而複得,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彌補過去……為什麼還是選錯了?
他從一開始就選錯了,錯得離譜。
重要的人,他不該放她自由,而該牢牢地縛在身邊,藏在錦盒裡,含在嘴裡。妥帖地呵護著,一寸不離地守著。這才是最契合他心思的做法……!
夜闌雨拳心已扼出了鮮血,面容扭曲,雙眼漫出了一片猩紅的血霧。氣急攻心之下,竟把原本不暢的靈力以暴力的方式沖開了,耳朵也渾渾噩噩地捕捉到了些許聲音——
“我早就覺得你這個傀儡不太對勁了,查遍古書,才看到一個‘精魄附體之傀儡、如假似真’的說法,跟你這種情況特別像。我已經幫你畫了符陣,把附在它身上的精魄打散了,今後再也不會來糾纏於你……”
其實夜景平這幾日忙著養傷,哪有時間翻閱古書。之所以故意這樣說,只是因為他發現了,夜闌雨似乎把這個傀儡看得特別重要。同等的傷害,落在那隻傀儡的身上,比直接落在他身上的傷害更甚。多說幾句刺激他,就更加暢快。
而就在這時、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那匍匐在地的少年,卻是緩緩地直起了身子,抬手拔出了自己肩上的羽箭。箭身拉出了一絲皮肉,有人驚呼了一聲,只見底下的夜闌雨雙眼低垂,可眼白已是徹底的血紅之色。
一種不祥的預感,讓某些人忍不住後退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