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簡禾數完,他才慢悠悠地接腔道:“為何?”
簡禾道:“要是太遠的話,你怎麼把那麼多的傀儡都運走啊?列一條長隊?不覺得有點兒像趕屍麼?”
夜闌雨:“……”
“要再加一個條件,去的路要偏僻。”簡禾喃喃了一句,道:“難啊。都怪你,做那麼多的傀儡,跑路也不好跑。”
夜闌雨道:“是怪你。”
在重新塑出了新的傀儡以後,明明一切都步入正軌了。可是,冥冥中卻有種奇怪的念頭,鞭策著他,提醒著他——有一些失去的東西,或許可以用“喚醒盡可能多的傀儡”這個辦法找回來。
原來這種預感是對的。
簡禾不知其心中所想,奇道:“這怎麼就怪我了?”
夜闌雨笑了笑,柔聲道:“確實是怪你。”
王存端著吃的東西來的時候,微微推開了門縫,恰好就看到了這一幕。
那位葉高人正趴在了桌子上,枕在自己的手上,歪著頭凝視著他夫人,又專注又柔軟。
王存竟然忍不住紅了臉,不由自主地悄聲倒退了開去,覺得不該在此時去打擾他們。
他書念得不多,不知怎麼形容剛才那一幕給他的感覺,只是模模糊糊地生出了一個讓人臉紅心跳的想法:“葉高人用那種眼神看自己的夫人……他一定特別特別喜歡她。”
兩天過後,蜀東外的那座密林的瘴氣終於散盡了。當日,簡禾隨著夜闌雨去探路後,就一去不回了。留在原地的人自然不會猜到他們會誤打誤撞、真的摸到了蜀東,而是認為他們已經喪生了。
本就心不齊,這下,眾人更是為去留問題發生了內訌。一開始還嘗試著往前走,然而,在見到了那具被腰斬過了、兩個上身縫在一起的夜家修士屍體後,眾人嚇得魂飛魄散,翌日的天亮,就忙不疊地帶上隨身武器與傀儡,將馬車棄於原地,退出了這片邪門的森林。
有傀儡探路,本身又註定不會參與到副本裡,還真的讓這幾位npc平安離開了森林,並緊急傳信給了丹暄。
那邊廂,弟子搭了一批又一批進去,丹暄那邊的人早已動身前來,收到信後,意識到事態遠比想象的嚴重,遂也棄了隨身行李,禦劍前來。於第三天的夜裡,雙方彙合。
那天晚上,正好是蜀東地震、簡禾等人入障的日子。在外面的夜家眾人驚魂未定,決定翌日清晨就動身入內。結果,第二天,白茫茫的瘴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減,且進且停,艱難地抵達丹暄後,展現在他們面前的,卻不是他們想象中的慘烈地獄,而是風波過後,百姓開始重建家園的情景。
城民都口口相傳,稱兩天前,有個“葉高人”殺死了魍魎。聽其描述,肯定就是夜家的某一個弟子。
可是,進了城的弟子那麼多,光聽“高挑”、“特別俊”這些泛泛的形容詞,根本無從確定這個弟子是誰。想找人直接指個路吧,卻被告知這位“葉高人”已經走了。
系統要求簡禾二人在十五內回到丹暄,但從丹暄去蜀東的路上,就算騎馬、就算熟悉路線,也要半個月的時間。還要趕在黑痕開始腐爛前找到丹藥,時間非常緊迫。
好在,夜闌雨對這附近的水流交通依稀有印象。離開蜀東後,他們找到了流經附近的一條大江,此江綿延數州,可順流直抵一個離丹暄只有幾裡路的渡頭。
當日夜裡,他們就坐上了船。沿途的兩岸山峽,綠水松濤,美不勝收,但兩人都沒什麼欣賞的心思,終於在第十五天的傍晚趕回了丹暄。
丹暄天氣一貫潮潤,他們抵達時,天上正在打雷。
電光若星流霆擊,鞭碎了漆黑的天幕。不多時,滂沱冷雨迎頭襲來,狂風怒吼,渡頭邊的一葉扁舟吹得劇烈晃蕩,若非綁著繩索,或許早已被捲入了滾滾的江流中。
天公不作美,無奈,留給他們的時間實在是不多。往好的方面想,有時候,雷聲反而能掩蓋很多異響。
踏著泥濘的山路,二人朝著山上疾奔而去,泥點濺起,細小的水珠在微動的蓑衣上飛彈著。
若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出夜家,就得穿那襲棗紅色的校服。否則,就得翻牆硬闖。但這會觸動到攔在外側的結界,驚動巡邏的人。
而自從那天在障局中匆匆一面,夜景平就像一個氣泡一樣,徹底在蜀東蒸發了。一個活人,更是一個受了重傷的活人,絕無可能獨自在陌生的地方藏匿那麼長時間。別的不提,他至少需要人協助他吃喝拉撒。
簡禾能想象出的最壞可能,便是夜景平透過某種方式,比他們先一步回到了夜家,並與崔良通了氣。他知道她是夜闌雨的傀儡,所以,這筆帳肯定會算在夜闌雨頭上。搞不好,一跨入府門,等待著他們的就是天羅地網。
但這只是最壞的假設。畢竟,夜闌雨既然出手傷他,正常來說,肯定就是做好了“再也不回來夜家”的準備。夜景平絕不會傻到認為“我在家裡挖個洞、夜闌雨會自己跳進來”,更不會猜到,夜闌雨真的有不得不回來的理由。所以,他在府中設陷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果不其然,二人順利地進入了府門,避過了巡邏的人會經過的地方,一路摸到了藏藥的殿閣。
滿牆的藥櫃看得人眼花繚亂。而因起擺放無序,只能一排排櫃子這樣尋找。夜闌雨需要的藥偏偏非常多,合共有十多味。直到時間逼近了子夜,終於只剩下兩種藥沒找到了。
就在這時,一道震撼天地的驚雷筆直地打在了遠處的山上,彷彿整座山的石頭都在顫抖。從藥閣的窗戶,能看到雪亮的電光猙獰地燃著了樹冠,並順著風向,以極具的速度蔓延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