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問出全句——十天前的那場火災,你為什麼要把逃生的窗戶踢上,導致窗框變形,封死了我們的出路。
但他知道夜景平聽得懂。
如果不是這樣,他們根本不必用上“焰殺咒”。
夜景平道:“不為什麼。”
夜闌雨道:“為何鎖窗。”
夜景平道:“不為什麼。”
……
如此雷同且無意義的對話進行了無數遍,終於有人忍不住爆發了。
“你問我為什麼?那我也想問為什麼。”夜景平胸膛起伏,爆喝道:“我爹孃結發夫妻,恩愛兩不疑,自從你娘,一個最低賤不過的老娼妓出現了,什麼都變了!我爹不再來我娘房間,我娘天天揹著人垂淚!他還把你這個小雜種接了回來,讓你認祖歸宗!我就想問,你憑什麼來搶我的東西?!你憑什麼學傀儡術,你憑什麼破壞我爹孃的關系?!”
簡禾心道:“顛倒黑白。明明是夜勖司發現了崔良給自己戴了綠帽子在先的啊。”
夜闌雨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不依不饒道:“為何鎖窗!”
“為何鎖窗,為何我不能鎖窗?!你不是帶了個傀儡,威風得很嗎?!你不是很有本事嗎?!你……”
話未說完,夜闌雨胸膛起伏,竟是大叫一聲,猝然暴起,撲在了夜景平身上。
他人雖小,但畢竟爆發在先,夜景平被他照著頭面狠狠地打了幾拳。反應過來後,也暴怒地開始反抗。兩人就在一塊搖搖晃晃的冰塊上扭打起來。
夜闌雨的手腳畢竟比較短,漸漸就落到了下風,被拽著頭發往冰面上砸了好幾次頭,鼻血橫飛,嘴角開裂。夜景平邊砸邊怒道:“去死吧你!滾!滾!”
簡禾在一旁心焦地想保護他,奈何都是徒勞,她攔不住任何人,也攔不住任何拳頭。
好在,夜闌雨終究是佔了體重的好處,冰塊倏地一歪,夜景平抓不牢,竟直接滑到了冰窟裡面。
冰窟足有幾米深,以夜景平的身高,饒是跳起來,都無法觸到上部。
夜闌雨粗喘幾聲,晃了晃發黑的視線。剛才他的小腦袋被狠砸了幾次,此刻嗡嗡作響,要用盡全力才能維持清醒。
饒是這樣,他還是用了所有的力氣,做了一件事——
他攀到了石頭的邊緣,然後將那塊歪斜的冰塊重新蓋在了冰窟的入口——按照這裡的溫度,只要不動這塊冰,很快,它的邊緣就會與石頭連在一起,完全封閉起下面的空間。
再笨的人,在危急關頭都能機靈一回,更何況夜闌雨方才問了同一個問題那麼多次。夜景平終於回過味兒來,如同被敲了一悶棍:“你……你他媽是不是瘋了,還不拉我上去?!我問你,火災以後,夜家宵禁之時,你還偷跑下山,不會就是為了回去翻你的傀儡吧?!你至於嗎,為了一個破傀儡關著我?!”
夜闌雨怒道:“至於!”
夜景平全無儀態,敲著冰窟的牆壁,道:“瘋了你!放我出去!!!你瘋了!居然敢關著我,放我出去!!!我要殺了你!!!”
夜闌雨雙目赤紅,重複道:“至於!”
一旁重看了過去的簡禾,已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是這樣!
陰差陽錯地,夜景平並未在冰窟中死去,而是凍壞了身子,所以才再也不能運轉靈力,成了一個毫無修為的廢人!
與她猜測的一般,那冰塊的邊緣,很快就與冰窟入口長合。唯有一點點的縫隙能透入空氣,可裡面的溫度卻會越來越低。並且,冰面上很快就蒙了一層白霧,看不見底下夜景平的模樣了。
夜闌雨抖著手,想擦掉臉上幹涸的血跡,發現搓不掉,只能作罷。
簡禾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原地歇息了片刻。他似乎也知道留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然而抬頭,頭頂上原有一個小出口,已被冰堵上了大半——若他剛才沒有執意要讓夜景平被冰封上,說不定還是有機會能爬出去的,但現在已經太晚了。
換言之,他的處境,並沒有比夜景平好多少。
隨著時間漸晚,外面的光線越來越暗。很快,這小小的一個山洞,就變成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密閉空間。沒吃的東西,好在,懷裡還有幾根燃條,夜闌雨燃亮了它,然而它只能支援十秒左右的照明。很快,燃條就用完了。
之後的事,就不必看下去了——因為,簡禾已經完全明白了。
夜闌雨“曾經被關在了的狹小的幽暗的地方”,就是這裡。他之所以會變得那麼害怕黑暗的密閉的地方,是因為被關在了這裡三日,又餓又黑又冷,只能舔點雪水過活,發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