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不抱就不抱唄,我這不是怕你坐在下面不舒服嘛。”簡禾很好脾氣,從善如流地把他放到了一邊,講道理道:“不過說真的,現在就不要想著出去了。萬一一會兒爬到一半,我們又掉下來了,那不是得不償失麼?我的腿現在還麻著呢。”
聽到這句話,夜闌雨驟然安靜了下來,撇開了頭。半晌,他才低聲道:“真的很不舒服麼?”
簡禾捲起了自己的褲子,觀察了一下那幾個泛黑的牙印,不確定道:“現在沒剛才那麼麻了,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吧?”
傀儡並不是硬邦邦的木質人偶,它們的肌肉是軟的,也能做表情。除了沒有心髒等器官、不會流血、不需進食、沒有痛覺以外,外表與人類相比,其實沒有多大的不同。
就是因為這樣,毒液才不會隨著血液流遍全身。所以,那劇毒的獠牙不會致她於死地,只能使她區域性的行動不便。
而在若幹年後,誕生於夜闌雨手中的傀儡,還要更勝一籌,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甚至能裝載入亡靈的魂絲,當成真正的有血有肉的身體來用。
這時,一隻小手隔著一塊碎布,按上了她小腿的牙印四周的肌肉,輕輕地擠了下去。簡禾回過神來,驚道:“別別別!”
“隔著你的衣服,毒液不會滲到我手上。”夜闌雨動作一頓,道:“與其斷水斷食地在此幹耗幾天時間,還不如盡快把毒液馬上弄出來。”
這話說得在理。夜闌雨餓不得肚子,還是趁有體力的時候早走為妙。
說“謝謝”有點不合時宜,簡禾的下巴枕在了自己的膝蓋上,道:“好吧,反正你是我主人嘛。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你想對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唄。”
夜闌雨點頭:“嗯。”
這種渾話,他居然還一本正經地“嗯”了一聲表示贊同。簡禾樂了,撿起了旁邊的短劍,道:“好好好,主人,那我就來替你照一下明……”
就在這一瞬,很應景地,兩道極其明亮、幽幽的黃光透過了蛋殼,照在了他們的身上。連蛋殼中那些不均勻的花紋也被映照得通透至極、一清二楚,可想而知這道光線有多強。
在如此幽暗的洞中,突如其來的光線刺目得令人睜不開眼睛來。簡禾條件反射地抬手擋了擋眼睛,可視野中卻仍是一片昏花。
下一秒,這兩道明亮的光線消失了一瞬,又重新亮了起來,如同一個巨型的東西在眨眼。
伴隨著一陣黏膩的拖曳回響聲,這兩個車輪一樣的探照燈朝著側面移動,在蛋殼上方的破洞中停住了。
簡禾與夜闌雨忘記了動作,愕然地抬頭。
那小小的破洞中,露出了一張醜陋畸形的人面。
它緩緩低頭,逼近蛋殼,最終,只剩一隻巨型的橙黃眼球壓在了蛇蛋的出口處,直勾勾地望著他們,巨大的豎瞳是一道冰冷的細線,有形的目光一寸寸地切割著兩人的面板。
彼時,雙方的距離不超過三米。
倏地,豎瞳縮小了——
“小心!!!”
腥風襲來,巨蛇的蛇身捲住了這顆蛇蛋,猩紅巨大的蛇信子朝著唯一的破口襲來。
奈何,這蛋殼的破口實在太小了,這大蛇的蛇信子又肥厚,才剛進了一點點就被尖銳的邊緣卡住了。巨蛇吃痛,強行往外抽回蛇信子,硬生生把舌頭颳了個鮮血淋漓。
偷雞不著蝕把米,大蛇怒極,蛇身更加盤緊了蛇蛋。
千鈞一發之際,兩人一同使力,將短劍狠狠地插到了蛋殼上,以此借力,才沒有那股浩瀚的力量撞飛出去。
那大蛇似乎把他們當成了皮球在耍弄。看不清外面是什麼光景,只感覺到四周狂搖猛擺,二人宛如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被搖晃得七暈八素,幾欲吐血,比海盜船還刺激。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個蛋殼還挺堅硬,被這樣滾來滾去,居然也沒有碎裂。
簡禾的雙手時刻緊抓著劍柄,靴子則卡在了殼上的一個狹窄的凹陷處,弓起身子。混亂之中,夜闌雨抱住了她的腰,把頭埋在了她的心口。唯有這樣,兩人才不至於連同蛋殼中的黏液一同被甩到外面去、被捲入蛇口。
不知過了多久,晃動才終於停歇了下來,蛇蛋變成了橫側的姿勢,猶在輕微震顫。
狂風暴雨中獲得了片刻喘息的功夫,兩人一起狼狽地滾落在地,頭痛欲裂、驚魂未定地看向了裂口處,看到那兒被一圈粗碩的蛇身擋住了半個出口,只能供一人鑽出去。原來這大蛇搖累了,還是搖不出他們,就用身體把這顆蛋卷了好幾圈,暫時休戰。
簡禾爬起身來,悶咳幾聲,伸手探向夜闌雨的脈,脈象極弱。而他脊背上,那本來沒有滲出多少血的傷口已經撕裂得比原本更寬,暗色的血染紅了束縛傷口的單衣。
已經沒有了說玩笑話活躍氣氛的心思了,簡禾強忍嘔意,跪在了地上,替他重新包好了傷口。末了,自己也精疲力竭地靠在了殼壁上,讓夜闌雨枕在了自己的膝上,一邊等他醒來,一邊看風。
哪知道,這一閉眼,她就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