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夜闌雨搖頭,道:“已經晚了。”
簡禾一怔,道:“什麼意思?”
“你看這條蛇屍,人面如覆黃紙,有眼無珠,無鼻無唇,這是條幼蛇,而且是剛孵化出來不到兩天的幼蛇。”夜闌雨撿起樹枝,翻過了蛇身,道:“就在這附近,一定有個蛇窩。蛇窩之中,必然有許多與它同時孵出的小蛇。”
蛇窩……
簡禾額角掛著冷汗,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這窩人頭蛇,剛孵化出來的就有三米多長了。那麼,那條下蛋的王蛇豈不是十分巨型?”
似乎是為了呼應他們的對話,方才那陣“嗬嗬”的喘氣聲,又再度在四周的林野間響起。成片成群,渺散而又集中,根本分辨不出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亦或者是,每個方向都有東西在虎視眈眈地望著他們。
現在想來,那隻被發現的村夫的斷手,切口不齊,而且兩端都是斷口,應該是被幾條剛出殼的小蛇合力絞碎的。而撿到這只斷手的人,因為上方並未附有邪氣而以為這是普通走獸或低階邪祟的手筆。
萬萬沒想到,始作俑者竟是這種雖然不是魍魎、難纏度卻勝似魍魎的畜生。更料不到,它們已在暗地中如雨後春筍般冒出,隱成一方憂患。
山風低嘯,落葉微動。
前所未有的危險感順著脊背竄上後腦勺,簡禾當機立斷,抽出了那把還插在落葉中的短劍。
這一動作,如同點燃了進攻的燃條!四面八方的林野間,竟同時鑽出了無數醜陋的蛇頭,或大或小,均口吐毒液,獠牙發亮,嘶嘶地蜿蜒蛇身、飛滑向這邊!
那種被控制的感覺又回來了!簡禾目染紅光,單手扯住夜闌雨衣領將之往身後一帶,急速抬手,淩空切斷了撲面彈跳而來的蛇頭。
轟隆——
天際炸開一聲悶雷聲。烏雲密佈,一場大雨不期而至。草木上沾染的血水被沖涮一空。
冒著大雨,簡禾硬是在包圍中沖開了一條血路,揹著夜闌雨,一頭紮入了密林中。雨水沖得人看不清前方的路,只顧著躲避,已經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或者是到什麼地方去了。
好在,那些纏人的蛇總算沒有再追上來了。簡禾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滿頭烏發黏在了臉頰上,雨水混雜著血水,自她下頜滑至下巴,最終砸落在衣襟上,化成了一灘灘微腥的水漬。
一腳深一腳淺地踩著泥濘的路,簡禾喘了口氣,左顧右盼,把毫發無損的夜闌雨背到了一塊能擋雨的山石下面。
雖然過程頗為艱難,好在後背的小祖宗沒有受傷。
夜闌雨安全下地後,簡禾的小腿毫無徵兆地麻了麻,脫力地倚在粗糙的山石上,滑坐在地。
撩起青色的長袍一看,原來,她小腿已經被獠牙咬了好幾個血洞,褲管破損發黑,毒液滲入了肉中,咬痕附近的肌肉都不太好使了,難怪動作越來越不利索,步伐也越來越沉重。
簡禾:“……”
她頗為感慨——這次的殼子,別的不說,還真的挺耐打的。換了是活人,被咬那麼多口,早就毒發身亡了,天王老子也救不活,哪能還在這兒喘氣。
經過一場惡戰,又全身被澆濕,夜闌雨歇息了一會兒,便準備拉起她的褲管檢查。
簡禾見狀,連忙擋住了他的手,道:“別別別,不用了,你手上還有傷口呢,我怕你沾到這些毒液會出問……”
話還未說完,夜闌雨餘光捕捉到一道黑影,朝上一看,目光霎時變得駭人至極。
不妙!
簡禾仰頭,可見一張怒張的蛇嘴從天而降,沖她眼珠而來——原來,頭上這塊看似安全的山石的狹縫中,竟然也盤了一條人頭蛇!
看見了是一回事,躲不躲得開又是另一回事。簡禾苦於一腿發麻,閃躲的動作有些不太靈敏。
千鈞一發之際,夜闌雨用盡全力,將她摜倒在地。簡禾後腦勺著地,眼冒金星,但好歹不用成瞎子了。夜闌雨伏在地上,猝然回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隨身的包袱中抓住了一把刺鼻的藥粉,朝身後撒去。
那竟是一把雄黃粉!
“嘶——”
緊追而來的人頭蛇恰好被粉末覆滿了頭,獠牙顫抖,發出一陣尖銳扭曲的嘶聲,似人非人,似蛇非蛇。
簡禾驚魂未定,想要撐地坐起,卻見銀光一閃,寒意貼耳而過。夜闌雨反手拾起了短劍,就著那些雄黃粉,狠戾地紮入了人頭蛇的七寸之中。劍尖穿透了蛇身,直抵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