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昊一提起“搜魂陣”, 傻眼的不僅是簡禾,兩旁的魔族人也都面色微變,竊竊私語, 似乎這是個被擺到了臺面上的禁忌話題。
玄衣兩道銳利的視線直直地迸射到了簡禾臉上, 似乎要把她整個人燒穿。
下一瞬,他便拂袖,大步如風地下了臺階, 朝她走來,黑衣獵獵作響。巨大的鳥獸被驚飛, 最終不安地落在了燈盞黑色的銅枝上,歪頭看著他們。
最終, 那雙勾著銀絲的靴子停在了簡禾跟前。
她苦逼地縮在了玄衣的陰影之下, 嚥了口唾沫, 抬起頭來, 視線劃過了他玄色的長袍, 修韌的腰線, 修長的脖頸,直到對上了一雙寒星般沉暗的赤色眸子,內裡翻滾著幾乎要把人吞噬的巨浪。
簡禾:“完了, 我感覺他想扒了我的皮。”
系統:“……”
在電光火石間, 她腦海裡冒出了很多猜測。所有人都沒料到,玄衣抿著唇看了她片刻, 卻是一撩衣袍, 屈了單膝跪下, 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這張陌生的少女的臉,企圖從那上面找到一星半點的熟悉感。
簡禾輕吸一口氣,並未移開視線,佯裝的迷惑與內心的緊張交織在一起,反倒顯得十分真實。
明知道投生過後的一縷魂絲,是不可能有記憶的。但這畢竟是十年以來,無望的等待第一次有了回應。玄衣與之對視片刻,依舊從齒縫中,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你記得我是誰麼?”
知道!你是我只差臨門一腳就攻略成功的玄衣大大!
↑雖然很想大吼這句話,無奈不能ooc。簡禾只能搖頭,幹巴巴地問了三個哲學問題:“你是誰?這是哪裡?你抓我來做什麼?”
此話一出,瞬間便澆滅了玄衣赤瞳中所有希冀的星火。
他閉了閉眼睛,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拳頭捏得發白。
這個人並不是簡禾,更不是封嫵。只是恰好得到了她萬分之一的魂絲。他又怎能期盼萬分之一的她,仍然記得他這個殘忍殺了她的魔族人?
簡直可笑。如果可以選擇,恐怕她巴不得別再遇見他。
在場無一人敢作聲。
雖然當初分別的場面很難看,但是,現在十年過去了,玄衣明明都混成一方老大了,卻似乎並沒有多開心。當初那個失敗了的任務裡,簡禾第一次見到玄衣時,他就跟眼前的他差不多大,何等地意氣風發、睥睨四方。哪像現在,一臉的鬱郁寡歡、生無可戀,活像死了老婆的倒黴男人,一個字,慘!
簡禾微微一嘆,幾分不忍和憐惜,令她神差鬼使地伸出手,像以前那樣,安撫性地拍了拍玄衣的握緊發白的指節。
只是,還未碰上,就有一股黑霧捲上了她的手腕。下一瞬,她整個人就猛地被往後一拖曳,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誰讓你亂碰的?!”夏昊收手,斥了一句,這才轉向玄衣,道:“主上,這個女人是個沒有任何靈力的普通人,剛才還主動伸手,恐防是圖謀不軌。我看,還是早點確定她是否有那位的魂絲,再決定殺或留。”
玄衣撣了撣膝蓋,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道:“你在教我做事?”
夏昊一驚,臉色發白,冷汗直冒道:“屬下不敢,屬下冒犯了。”
簡禾:“……?”
說難聽點,夏昊稱得上是玄衣座下最得勢的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囂張得很。不合心的時候,動輒就對人質拳打腳踢——這類行為,他一向做得得心應手,跟性情暴虐的玄衣,可以說是異常合拍。
怎麼感覺這一世的玄衣沒有跟他同流合汙了?
玄衣冷笑一聲,輕輕地打了個響指。隨著這聲脆響,這座陰森的大殿即刻碎裂成塵,連同殿上的魔族人,瞬間消失殆盡。四周的景色,已經變成了一座空蕩蕩的寢殿。
蝕月境完全是他搭建的,秒換場景,輕而易舉。
幔絲拂動、冷火飄搖,陰森幽暗。
如無意外,這裡應該是玄衣起居休息的地方。這了無生趣的建築風格,可以說是很統一了。
簡禾搓著剛才被夏昊撞淤了的手肘,坐了起來,警惕道:“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跟我來。”玄衣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轉身朝寢殿的內側大步走去。一縷漆黑的魔氣從她身旁升起,捲住了她的身體,把她帶往了玄衣的方向。
“你做什麼?!我有腿可以自己走!”
很顯然,對於一個陌生人,玄衣根本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態,全然把她的抗議當成耳邊風。來到一幕紗簾前,魔氣消散,簡禾砸落到了地毯上。
玄衣已經撩開紗簾,走到裡面去了。
簡禾餘光敏感地察覺到了面前還有一個人,抬眼,她驚得差點心髒停跳。
紗幕後,是一張寬敞巨大的床榻。層層疊疊的絲綢,柔軟而翩躚。一個穿著赤雲宗的藕色衣衫的少女倚在了床欄上,脖子像是沒有支力一樣,往前垂落,宛若垂死的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