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你可知道,在公孫揚還是個不怎麼起眼的弟子時,曾經有過一個結發妻子,叫做賀洛荃。”
孟漣怔然。
簡禾心道:“當年的事,估計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這下應該足以拖延時間了。”
“不論是出身還是相貌,她半點都不比庾世芝差。而傳聞中年少成名的公孫揚,實際上,當時只是個不受重視的弟子。賀洛荃下嫁給他後,公孫揚的氣運與機遇,都大為改善,地位飛升,甚至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家主。”
“……”
“然而,好景不長,兩年後,賀洛荃誕下一子,胎夢與天象俱為不祥之兆。那時,公孫揚作為紅人,站的位置太高,心中懼怕,得失心重,擔心這個訊息傳出去後,會影響他君子的名聲,便暗中把母子送了下山,對外謊稱她難産而死。”
“三年來,他對這對母子不聞不問,刻意疏遠。賀洛荃當日執意下嫁他,已與家中斷絕關系,只能帶著稚子獨自過活。”
孟漣啞聲道:“你便是因為他拋棄了你們母子,負了你娘親,才對整個公孫家展開報複?”
“別急,故事才說了一半呢。”賀熠笑了笑,道:“那小孩兒嘛,出生時受了凍,自小就大病接著小病,沒一刻消停。有一回,他生了場來勢洶洶的怪病。賀洛荃別無他法,想到了那個名聲極好、人脈極廣的公孫揚,打算向他求一味藥。無奈送信永遠沒有回應。她別無他法,只好抱著那小拖油瓶,爬了三千多級的石階,親自上公孫氏找他。不巧的是,那天恰好是公孫揚與庾世芝的大婚之日……”
說到這裡,他頓住了,下頜線微微繃緊。
孟漣有點兒眩暈,喝道:“說完它,勿要故弄玄虛!”
賀熠輕吸一口氣,淺淺一笑,續道:“你一定猜不到後續,我來告訴你吧。公孫揚害怕那對喪門星母子回來貼他,害怕這對母子闖進他的大婚之夜、把當年那樁不詳的舊事宣揚給滿座賓客聽,更害怕被人指指點點,有辱他的名聲。於是,他不等賀洛荃開口,就把她當成一塊礙眼的垃圾般地,朝她胸骨處踹了一腳。”
在場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震住了,包括簡禾。她只看過最簡單的概述,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完整的過程。
次奧!人渣啊!
“賀洛荃為了抱住兒子,勁風襲來,躲閃不及,摔得鼻青臉腫,不成人形地昏在了山腰的草叢裡。”賀熠指骨發白,冷冷道:“公孫揚什麼都知道,卻聽之任之。其餘公孫氏弟子得他暗示,亦無一伸出援手,對此置若罔聞。直到三天三夜後,賀洛荃在她兒子面前嚥了氣。最終,還是那小拖油瓶親自替她收屍的!”
孟漣道:“賀熠,公孫家在這事上處理方式不對,但你就一點錯也沒有?當日你燒死的人裡面,有很多隻是與當年的你差不多大、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你恨公孫揚不仁不義,對你做出這種事,那這些無辜的小兒又何罪之有?你這是矯枉過正啊。”
“矯枉過正?”賀熠道:“公孫揚本人,還有當日曾在山道對我娘親袖手旁觀,聽到小孩的哭聲就調頭走開的人……他們還配稱作是人?既然敢做這些缺德事,就該猜到終有一日,這些報應會落到自己子孫頭上了。不是我賀熠,也會有王熠張熠陳熠。簡而言之,多行不義必自斃,總會有那一天的。”
孟漣:“你……”
“好了,閑話就說到這裡吧。你現在應該知道你們兄弟有多可憐了吧?居然為一窩人渣斷送了自己的一生。”筵青落入敵手,劍身不甘地嗡鳴起來。賀熠撫了撫它冰涼的側刃,誠懇地勸道:“下輩子投了胎,記得要帶眼識人了。”
就是這一刻!
簡禾伺機已久,猛地朝賀熠丟擲了一塊石子。這點攻擊,對賀熠來說壓根兒是小意思,閉眼都能解決。破空聲一來,他反手便是一劈,石塊蹦碎。再回過頭,霧氣頓生,情景扭曲消散,筵青劍尖刺了個空。
障局已經解開了。孟漣從原地消失了。
不詳的白霧被風吹散,三人已經回到了方才的木舟上。夜色沉靜,蓮花皎潔。
阿汀眼色極好,窺見氣氛不對,連忙躺倒,繼續暈著。
賀熠僵硬著身子粗喘了片刻,回過頭來,聲音冰寒,一字一頓道:“你,故意放他走?”
大難臨頭,簡禾的心情反而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淡定了。她跪坐在船板上,嘆道:“賀熠,當初我發現孟漣在找你時,選擇了隱瞞你的行蹤,是因為我想保護你。當然,我不否認,我放走他,確有私心——孟漣曾兩次救我於水深火熱中,我豈能袖手旁觀?不過,最重要的是,他並非你的直接仇人,雖然是重傷了你,可他的兄長也為你所殺、仙器落入你手、雙手腕受傷,已經無法對你造成威脅了,你們早就扯平了。何必為殺而殺,對他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