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互相攙扶的兩人, 賀熠抱著手臂,目光從孟漣搭在簡禾肩上的手臂、慢慢流連到了簡禾扶住孟漣的腰的手臂上,像毒舌的信子舔舐過面板。忽然, 他笑了起來, 道:“小禾姐姐, 原來你在這裡, 剛才突然消失了,還真是讓我一頓好找吶。”
山洞光線不好,孟漣因受傷而頭昏眼花, 起初並沒有發現對面的人是誰。可當那個他化了灰也認得的聲音一響起, 孟漣的瞳孔便猛然一縮, 質問道:“你是……賀熠?!”
雲影散去, 灑下了大片蒼白的月光。也讓下方的眾人的相貌無所遁形。
看清了對方模樣,孟漣原已有些鬆懈的右手,倏地重新握緊了劍, 劍尖指著對方, 咬牙切齒道:“原來你躲在了這裡!”
“不要用躲字這麼難聽好不, 這是緣分。”賀熠嘖了一聲,看向簡禾, 頗有威脅意味地道:“小禾姐姐, 怎麼了,你還不回來?”
孟漣低頭看簡禾, 愕然道:“你原來認識他的?!”
簡禾:“……”
完了, 她感覺自己快被四道目光燒穿了。
權衡了半秒不到, 求生欲使得簡禾明智地做出了決定。默唸了句“大兄弟,祝你平安”,她抽回了抱著孟漣的腰的手,跑向了賀熠。
賀熠面上淺笑盈盈,卻冷不丁地拽住了簡禾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身後,力氣大得好像想捏碎她的腕骨。
見到此情此景,孟漣總算回過味兒來了,氣得手在微微發抖,厲聲道:“你分明知道賀熠就在江州城,當日為何要存心戲弄我?!什麼不知道賀熠的行蹤,什麼在隸城見過他,還支使我離開這裡……簡直是謊話連篇!”
簡禾:“……”唉,人在江湖飄,帶著系統,沒法子。
她誠懇道:“這個,真的對不起。”
賀熠是何許人也,憑借他前言不搭後語的幾句話,就聽出了個大概了。那絲繚繞在心底的猜忌和濃烈的妒意,瞬間就被心底滋生出的優越感取代了。
——原來如此。
沒有什麼事情,會比在這種時候刺激對方更好玩兒了。賀熠心情轉晴,和顏悅色道:“孟二公子,這麼簡單的問題也要問?自然是因為跟你這個半路出現的蠢蛋相比,她親近我,她選擇了我啊。你也不想想看,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能讓你一出門就打探到我的行蹤啊。”
孟漣喝道:“姑娘,勿要被你身邊之人矇蔽。你可知道他是個殺人不眨眼、披著人皮的惡鬼?公孫氏兩百多口人均是死在了他手上,老弱婦孺,無一人倖免!明知這樣,你還要呆在他身邊嗎?!”
“厲害,原來孟二公子有當著別人的面說壞話的習慣。”賀熠鼓掌,卻又道:“不過,你是不是把你兄長的人頭算漏了啊?還有,你不覺得這樣一直用劍指著我們幾個人說話,有點不太禮貌嗎?”
論氣死人不償命,打七寸的能力,孟漣自然比不過在市井摸滾帶爬長大的賀熠。聽到這番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話,孟漣怒不可遏道:“無恥之徒,你還有臉提手中之劍?!”
他越是崩潰,越是怒火攻心,賀熠的笑容就越是燦爛。骨子裡,那股因對美好之物的不屑而滋生出的惡劣的破壞欲,又再度開始作怪了。
“哦,你說棄仙啊。”賀熠晃了晃棄仙的斷刃,饒有趣味道:“這是我從一個手下敗將那裡收繳回來的呀。枉你還是個名士,原來技不如人時,連提都不許別人提。”
孟漣怒嘯一聲,撲了上去。
在這狹窄的水潭之上,劍影雪亮,戾嘯刺耳。
棄仙與筵青原本威力相當,可現在,棄仙只剩下了小半,賀熠本該落於下風。可他的劍法不知是糅雜了多少家而成的,招招刁鑽,毫無章法,盡朝著人最脆弱的地方攻擊,邪門歪道又下作狡猾。孟漣劍法紮實,只可惜虧在了不久前才對付過一隻窮兇極惡的魍魎。如今靈氣受損,又被賀熠故意以語言激怒,出劍時,幾乎有些失了章法,反倒隱隱被壓了一頭。
高手過招,劍風呼嘯,動作快得像摁了快進。讓人眼花繚亂的動作,終止在了一片噴灑於半空中的血花裡。
筵青落地,孟漣臉色蒼白如紙,踉蹌倒退了兩步,持劍的手腕無力地歪出了一個怪異的弧度,手筋已被挑毀。
這傷不是不可治癒,但受過損的手腕,絕對不能再把筵青舞出從前的水準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空氣中又是數下銀光,孟漣胸口漫出了一縷明豔的血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