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繼續說道:
“相比起簇分裂,簇失調更像是完成了創傷的癒合,‘物質歷史的彼此吸引’重新戰勝了那使之離散的力量。你會走過的路徑被收束在了一個有限的範圍內,簇在歷史中的生長不再呈現均勻分佈,而更集中在某一段歷史之間。在你身上,我猜測我們的時代已經是你極遠的落點,你應該不會前往更遠的虛無,而更大機率地、會回到簇密集的時代。在本質上,它與簇分裂的不同,就在於歷史分佈機率的不同。”
李明都抬起了眼睛,裡面燃著熾熱的火。他小聲地、急切地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願望而說道:
“你的意思是……?”
資訊在殼的表面折射了。
“沒錯,如果你是‘簇失調症’,那麼在時間上,你前往虛無時間的機率反而是更低的,同時,在空間上,你也很難轉移到真正無何有的空洞。”
忽如其來的喜悅像瀑布一樣衝入了這個男人的心間。只這一句話,所有原先被壓抑的痛苦折磨的思考在一瞬間無影無蹤。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放下心來竟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
但這種喜悅維持不了多久,他重新冷靜了下來:
“但那只是機率而已。”
“畢竟是賭博。”
天球說:
“作為動物,終究不可能達到百分之百。那是真正超越性的奇蹟。至於人身這件事,也簡單得緊,可以作為報酬,預先支付給你。”
天球把自己的目光重新放到了李明都身後那顆血肉鑄成的星球之上,在這顆星球上演化還在繼續著。自然界的演化絕不會儲存它最開始的成果。
但天球不是自然界。
因此,最開始的人的一滴血仍然被它很好地儲存著。
就在這轉動的時刻,大地隆隆作響,撕開了自身的胸膛。從深沉血海的最底處,一滴血揚空而起。星簇物質向著血液彙集,作為人的細胞便從基因的自我複製中飛出,於有絲分裂中成倍地增殖。
接著,像是剛剛傳過來時那樣,連太空服也被纖毫不差地浮現了。
人,一個完全一樣的人,在成形的瞬間,李明都已經感應到了它的存在。
而就那麼一瞬間的感應和意念的一動,他不可置信地重新睜開了人的眼睛,然後努力地嘗試了握了握自己的拳頭,自如的動作甚至連大病初癒般的生澀感也沒有。
同樣不存在任何意識的轉移。
原本的自殺好像房間裡關了一扇門。現在這扇門被重新開啟了,於是空氣重新充盈了所有能到達的空間。
天球平淡地說道:
“不必驚訝,不同大腦對應的量子效應結構是有數的。同一種量子效應結構不會在宇宙中兩次出現。每種量子效應結構都對應著一種連續的意識。縱然簇已分裂,也可以識別。你先前的和現在的身體,在簇的角度看來,是連續的。”
藍色的繭包裹了人身,不定型徑直繞回在人的脖子上。
他愈加謹慎地視目前方。從吸積層中發射的指示光重新閃亮起來,藍色的球體已經向著那最後的天體漂移。
“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給你準備更多。”
天球還說:
“但那些都無法穿過無上明星,也顯得毫無意義。”
面對天球的滔滔不絕,李明都終於忍不住再次發問了:
“你究竟想做些什麼?不論做什麼,我都有我自己的判斷。”
“可以,這並不關鍵。”
天球說。
“不關鍵?”
李明都越發懷疑。
“我相信在那段區間,只要你到達了那段區間,希望你能落到那裡吧,一定會做出自己的抉擇。而這個抉擇一定會有益於你,也有益於我以及最大多數的生靈。”
李明都仍然不能理解天球的話語,他也沒有設想自己如何去理解。
他只是堅定不移地抱著對自己的期待——回到過去。在他記憶的過去中,沒有天球,也沒有所謂的人類計劃的任何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