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向裡面走去,就連道路本身也逐漸流現出調色盤般的多姿多彩。飽含碳酸鈣的火山水在流經有坡度的地表時,鈣質會在地勢高下和地形起伏中留存,呈階梯狀疊置,從而形成了一種絕妙的鈣華。
外面的水往山洞裡流來,白浪拍上深處的巖柱。光照在水面上,每一梯度,稍有高下,岩石的表面與水反射的色彩都有不同。
沿著彩池往下走了幾百米後,風聲呼嘯不可聞,幽暗的山洞裡傳來了幾陣古老的動物的叫喊。
在這個時代,生物的足跡可能還不曾步入天空,別說蝙蝠,李明都甚至不曾見過鳥。會飛的動物多是蟲子,山洞裡的蟲子密密麻麻地蟄伏在岩石的表面,像是岩石生的瘡。一些小型動物,比如陸鱷,也逃進了此處,它們躲在較高的巖柱上,畏懼像人這麼大的東西。再往前走,水裡飄出幾具動物的死屍,其中一具像是老鼠,它可能是某種元祖的哺乳動物。
穹頂遍佈著大大小小的圓弧形的坑痕,地上的小路彎彎繞繞,鈣化景觀便消失了。山洞變得極窄,李明都站在一個垂直向下的小洞前猶豫片刻便跳下。等到底下,更有一線縫隙只容側入,此後空間又開闊了些。他貼著牆而走可能走了上千米,視野越來越暗。在一個轉彎處,李明都鬼使神差地往身後看了一眼,這才發覺彩色的世界已經無影無蹤。
岩石不再五彩繽紛。
再顧左右,這一深度的山洞上下左右都是一片漆黑,壁立千仞,極路之峻。李明都邊走邊端詳,只覺得這些岩石越看越不對。不定型輕輕地舔了一口,這時,舌頭上兩種不同反饋才讓李明都驚覺……
這些純黑的岩石表面沒有氣孔。
他也可以靠不定型對攝食物質的記憶確定這種岩石的真名——拉斑玄武岩。
一種黑色的沒有氣孔的岩石,通常產自大洋,同時也是組成大洋底殼的最主要的岩石。
岩石的形成在於岩漿的活動。若是岩漿在噴出時含有大量氣體,以及氣體在岩漿冷卻時逃逸了,最後的岩石就會形成氣孔構造。若是岩漿沒有噴出地表,氣體很少或沒有散逸形成通路,那麼最後形成的岩石就不會氣孔。
只是這處溶洞離地面不算遠。
並且,它還有一個裸露在地面的洞口。
外面大雨傾盆,流進裡面的水倒是平靜。雨聲消失在行人的身後,一滴一滴的水從鐘乳石上砰然而落,發出溫柔的濺聲。
前方傳來有鱗動物此起彼伏的咿咿呀呀的喊叫。
溶洞有條窄道,沿窄道走尋聲數十步,有鱗動物們的叫聲也是漸喊漸止,待到走出窄道,空間豁然開朗,復聞澹澹水聲,流淌不絕。
換而言之,前方應該還有另一出口,那個出口也在狂風暴雨。數個出口裡淌進來的水已淹沒了山洞的底層,裡面流淌的除了水,裡面溶解了為數不少的氨,充斥了一些難以溶解的甲烷氣體。
氨讓正在飲水的不定型咳了咳好幾下,小糰子皺著身子吐出好幾口氨沫。
更往深處,便到處是立在地上的怪石。這種岩石不是玄武岩,卻長在這片被玄武岩獨佔的空間之中,它們的質地很輕,是碎裂的一塊塊。李明都認不出來這種岩石是什麼,只看到石頭表面有鱗片狀的結構,又有明顯的晶體顆粒感。
不定型輕輕地舔了口,嚐到了有鱗動物的氣味。
有鱗動物的族群好像分散了開來,只有三四個有鱗動物呆在碎石礫間。幾個在推石頭,幾個靠在石頭邊上休息。沒有一個在發出呀呀的單調的聲響,它們沉默地呆在這裡,像是在等待這場風暴的過去。
從體型上來看,這些有鱗動物都很小,也就是說,是在幼年期到少年期之間。
古素和古楚就是其中的兩個,身上的鱗片微微張開,裡面先是流出了她們先前喝下去的水,接著發出一種低沉的有規律的響動。
這種響動,李明都聽不見。
但不定型聽見了。
它像是受到吸引一樣鑽回李明都的身子,而李明都轉移到不定型體內的瞬間,便聽到了一種以四個音節規律重複的資訊。
“這是……次聲波。”
李明都大步向前走去,看到古素和古楚一起靠在一塊鱗片變晶狀石的下頭。他一把抓起古楚的手,不定型輕輕觸碰,即發現了其中奧妙。
在鱗片下所存在的細胞組織,或者可以稱之為面板,下面有肌肉支撐,這種面板和上面的鱗片以及一種有鱗動物特有的腺體組成了一種特殊的滲透通道,有點像是魚的鰓。在空氣和水一起透過這種鰓時就會發出一種強度很低的次聲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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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聲波是人類造出的概念。人聽得見和說的出的聲波叫做聲波。比人類的聲波頻率更低的,人聽不見,被叫做次聲波。
有鱗動物發出次聲波的原理與海洋波浪發出次聲波的原理相似。
所謂的動物能在臺風來臨時避難,其實就是聽到颱風和海浪摩擦時發出的次聲波。但問題是這種次聲波,如果在不定型聽來,不應該是四個音節的重複。所謂的規律重複,即說明它是被有意發出的。
是動物用來交流的方式。
作為一種資訊載量很低的工具,直到二十二世紀,能使用次聲波的動物也少之又少。
李明都抬起眼睛死死盯著古楚,古楚惶恐得喘不過氣來,他問: